崇祯元年五月七日黎明,紫禁城上空浓烟滚滚,长安街头人马嘶鸣。
两杆黑色龙虎大纛下,近卫第一军、第二军抽调两千战兵排成整齐方阵,从长安街前快速通过。
战兵皆明盔铁甲,张劲弓,挟长矢,携火铳,佩圆盾,腰挎长刀短斧,衔枚疾走。
步兵每五队配一个炮兵旗队,四磅野战炮随跟着方阵后面,隆隆驶过街头,引得京师百姓驻足观看。
见惯了大世面的京城百姓们,对眼前这支军队皆是冷眼旁观。
朝天门大街两边店铺门全部打开,行人往来不绝,大多数人都躲避在路旁,整个街道寂然无声,只能听到战兵整齐踏步声个战马嘶鸣声。
午时初刻,距离康应乾口中的“黄道吉时”越来越近。
开原军统帅——平辽侯刘招孙头戴明盔,身穿一品仙鹤袍服,骑乌骓马,在一百多骑卫兵簇拥下进入德胜门。
太监王德化带领紫禁城中残存宦官数百人出门迎接,在这位老太监的引导下,平辽侯率康应乾、乔一琦、孙传庭、马士英等人从西长安门进入皇城。
远远望见皇极殿方位火光冲天,平辽侯眉头紧皱,回望康应乾,康应乾一脸得色,上前低语:
“刚才让平辽侯晚些入城,便是为了把戏做足,如今万事俱备,按平辽侯吩咐,将他藏匿妥帖,烧死的是个太监。待会儿去了皇极殿,平辽侯可要悲痛一些……”
刘招孙立于马上,对着漫天火光,耐心听完康应乾絮絮叨叨。
最后时刻,他还是不忍诛杀朱由校。
自从金虞姬遇险,他开始相信因果报应。
或许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注定。
就像北宋赵匡胤陈桥兵变,欺负柴家孤儿寡母,到头来,赵匡胤自己儿子的下场也很惨。
平辽侯需要做的,只是消灭朱由校的政治生命。
消灭一个人政治生命的方法有很多,肉体消灭只是其中之一,而且往往未必有效。
如果天下人都知道崇祯死了,那么,打着崇祯名号造反就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当年靖难之役,燕王朱棣烧死自己侄子,然后装模作样,派人四处搜寻,为的只是让人以为建文帝还活着,从而封住悠悠之口,不使自己落下个弑君的千古骂名。
刘招孙今天却要反其道而行之。
他要让朱由校活着,同时让他死去。
当所有人以为朱由校死了,那么,他活着也等于死去;
当所有人以为朱允炆活着,那么,他死了也将永生。
不过,朱由校不死,其他人却要死。
“许显纯抓到没有?”
“平辽侯放心,早就抓住了,九门都是咱们的人,他还能逃哪里去?现在和京官们一起,被押在皇极殿前,已经让卫兵打得半死。”
刘招孙勒马而立,对康应乾道:
“皇上殉国,厂公也该跟着去,许显纯要死,而且要死的轰轰烈烈。”
“走,随本官去皇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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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辽侯!此时是痛哭流涕做忠臣的时候吗?我等当立即拥立新君,稳固人心,以杜绝宵小跳梁不臣之心!”
“放开本官,不要拦我,我要进去救皇上!皇上!臣靖难来迟,罪该万死!皇上!”
乾清宫皇极殿,烈火焚天。
从各自家中被“请”来的官员们,都缩着脖子惶恐注视眼前这幕。他们身后站着的开原战兵,皆手执利刃,杀气腾腾。
东缉事厂厂公许显纯满身是血,五花大绑,被两个卫兵按住肩膀,像一滩烂肉似得跪在熊熊大火前。
须发花白的康应乾气喘吁吁,几次将平辽侯从燃烧的大殿门廊下拽出来,刘招孙又挣扎着跑回去。最后,乔一琦马士英等人一拥而上,几人一起合力,像老鹰抓小鸡似得拖着平辽侯来到安全位置。
皇极殿屋檐黑烟滚滚,房梁斗角在大火中噼里啪啦,空中弥漫着人肉燃烧的恶臭味。
灼热的气浪烤的人全身发烫,置身其中,仿佛下一刻也要跟着崇祯皇帝殉国。
刘招孙悲痛欲绝,红红的眼睛中映出面前渐渐崩塌的宫殿。
大明,终于要完了。
几个管事太监拎着水桶赶来救火。
刘招孙回头望向康应乾,惊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康已经披上了块麻布。
再看他表情,比死了亲爹都难过。
“皇上!”
忽然,康应乾一声哀嚎,鼻音拖得太长,一口气没缓过来,几乎快要窒息。
“到底是哪些奸贼纵火谋害皇上!天网恢恢,臣协刑部、镇抚司,一定彻查清楚!将凶手明正典刑!”
刘招孙一宿没睡,刚才痛哭一场,已是精疲力竭,恍惚之际,被康应乾哭嚎惊醒,接过一条麻布,给自己披上。
“康监军说得对,要查!查出元凶!给皇上报仇!”
马士英跳出来,指着地上跪着的许显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