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次方腊之乱,他这个察访使屁用都没有,一路疯狂转进,肃王处置他都不需要用朱勔同党的理由。
紧张之下,他已经全然想不起半分礼数,强装镇定的模样反而让他破绽大露,如小丑一般。
“我,我……”他见赵枢动怒,脑筋飞转,赶紧避重就轻,只说自己逃跑的话题,“回大王,我在两浙做了不少事,只是乱民起的飞快,我这才回了杭州。”
“很好,”赵枢微笑着把刘豫之前送来的种种文书摊开,叹道:
“不作为只是个庸官,我大宋也不缺萨比,但本王察访民间,听闻朱勔强征花石之事刘察访曾多多袒护——
呵呵,当然,这只是那些人的一面之词,本王这就想问问刘察访,此事的真相到底如何?”
之前在苏州的时候,就有人指证说朱勔除了强征花石,还到处搜刮各种奇珍异宝,百姓有人告官,便被朱勔收买官员,反将告状的百姓打为乱民处死。
赵枢翻阅层层文卷,果然发现了一件非常毁灭三观的事——
在介绍仙居吕师囊之乱的文件中,刘豫曾经得意洋洋地向陈建表示他早就知道之前告状的人是乱民,果不其然他们居然杀官造反。
刘豫还借此事介绍了一下自己当年的成功经验,他自己说当年征收花石时有些百姓非得说朝廷是没有给钱,是巧取豪夺,不想交出自己家的宝物。
两浙路的差役、应奉局的官员被这些乱民告了,因此闹将起来,是刘豫果断出手处置了那些乱民,以造反为名打死了几个,这才让乱局没有扩大,征收花石、宝物的工作又能顺利开展。
一群官吏闹,然后把百姓弄死……这是什么行为艺术,赵枢瞪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没有把顺序看反。
当然,赵枢不知道大宋还有五千乱民谋反斩首万人的往事,不然这会儿估计也不会这么惊讶。
这白纸黑字写着的完全不是人话,赵枢递到刘豫面前,大概刘豫也觉得一群官员、差役状告百姓的说法有点生草,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他听说赵枢害死朱勔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好,等赵枢来到杭州后,他更是一直小心翼翼,不敢生事,只是他没想到赵枢居然会以此为借口声讨自己。
他一脸无辜地皱起眉头,苦笑道:
“大王爱民如子,可莫要听了那些刁民的鬼话。
那些刁民的家中有珍宝不假,可朝廷已经下拨钱款采购,虽然有可能被朱勔贪去一部分,但也绝不可能像那些刁民说的一样一点不给。
他们就是胡搅蛮缠,故意生事,摩尼教趁机生事散布谣言,这才搞得两浙路大乱。”
“当时贡献珍宝的名录都已经送给朝廷,若是送不到,那便是欺君之罪。
当时两浙已经提前通报朝廷收集珍宝若干,若是到时奉送不上,便是欺君之罪,应奉局那些官吏、差役都急坏了,这才求我等处置。
当时我也是与转运、提刑、廉访一一商议,最后才将那些乱民处置,这可不是为朱勔那乱贼出头做事啊。”
刘豫虽然不知礼节,但一看他说话就是老官僚了。
他听出赵枢想把方腊之乱定调为官逼民反,飞快地判断出赵枢这是准备招安,要拿几个人的乌纱说话。
他可不愿意成为赵枢的靶心,赶紧先表示此事是合情、合理,是为官家供奉,而且是经过了两浙路的众多官员一致处置。
赵枢你有本事就把大家都抓了,再去问问你爹为什么对这些所谓的珍宝这么感兴趣,拿我们出气又算什么?
赵枢冷静地看着面前的刘豫,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
老领导说过,能真正长时间收获正面收益的不是一个能人,而是优秀稳定的制度。
大宋的土壤有了问题,上面开的花都会出现问题。
刘豫以为自己只是随便口嗨一下制造事端,而赵枢断不敢在方腊即将大举到来之时深究这个话题,而击败方腊之后,他这个宣抚大使差不多也该回去述职,最多把自己狠狠教训一顿拉倒。
可赵枢等待的就是这个机会。
“好啊,其实这也是一件双赢的好事——召两浙路诸位官长,借着此事咱们好生商议一番。”
“这,”刘豫一愣,“大王,方腊大敌当前,这……”
“哎,他打他的,我搞我的,本王又不自己上阵打仗,正巧宣抚一番民事。
如果能为刘察访洗刷冤情,何乐不为。”
刘豫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不过,他又很快冷静了下来。
听说朱勔被杀的时候是赵枢玩弄手段李代桃僵,最后在暗室逼朱勔自尽,也就是说赵枢终究不敢跳出朝廷体面,用狠辣手段。
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可怕的。
方腊马上就要来了,我就不信你还能拖着两浙路的所有人都在审我。
万一出事,我怕你赵枢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