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以为周相有此功业,正好功成身退,明哲保身,全了君臣之义,周相您说呢。”
话风他变了,方孔炤也收起了笑容。
周延儒惊怒道,
“方部堂什么意思,你今日到本相府上是羞辱,惊吓本相吗,”
周延儒当然暴怒,他堂堂首辅是被吓大的吗。
朱慈烺难道要用这等恫吓让他让步不成。
“周相,您以为下官敢如此进言吗,这都是殿下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
方孔炤意味深长道。
周延儒脑中轰的一声,怎么可能。
朱慈烺也就罢了,崇祯怎么可能毫无征兆的放弃他。
“方大人这是欺瞒本相吗,”
周延儒语声艰涩。
“下官岂敢,这是殿下的谕旨,让您致仕,”
方孔炤向北拱手道。
“殿下要给本相按上什么罪名。”
周延儒咬牙切齿道。
‘呵呵,周相多虑了,殿下何等人物,何必莫须有,周相和张溥的事发了,吴昌时已经招供,交待了他奉了周相之命毒杀张溥,犯下命案。’
周延儒身子一颤,他想过吴昌时报复他的可能,但是吴昌时交待此事,他咬定没有此事,没有人证物证也是无可奈何,再者交待这事吴昌时也脱不了谋杀罪名,吴昌时当不会这么愚蠢。
结果吴昌时这条饿狼真的咬了他一口,倒是个狠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相光明磊落,绝没有坐下此等事,”
周延儒大义凛然,此时绝对不能露怯,否则麻烦大了。
‘呵呵,一个首辅涉嫌谋杀,此事如果传扬出去,御史台、众多官员弹劾不断,传遍士林,周相声名毁于一旦,罪名就不是那么紧要了,再者,皇家办事需要实证吗,’
方孔炤冷笑道。
周延儒颓然。
是啊,皇家办事,根本不需要证据,再就是此事传扬到江南,复社和东林人高度怀疑就足够了,他们庞大的群体相互传播,足以在江南士林中毁了他的声名。
他现在特别痛恨当年精虫上脑,让一个女子毁了他的名誉。
“周相要思量好了,此事一个不好,周家嘛,呵呵,”
方孔炤饮了口茶,笑意满满的。
他内里相当鄙视这个所谓首辅,让张溥遥控之人,呵呵,可能是大明最羞耻的首辅了。
如果是他,宁可推辞不就,也不会让人当做牵线木偶,丢不起那人,周延儒还是太热衷功名了,其实曾经就任首辅,何必呢。
“本相这就上书致仕,只望殿下能放过周家,”
周延儒颓丧道,一时间,周延儒肩头都塌了,靠坐在椅上,老了十岁都不止。
“周相,吴昌时还交代一件事,他代周相收取了无数孝敬银子,下官以为周相不如献给殿下,充入内库,相信之后殿下能既往不咎,否则...”
“绝无此事,那是吴昌时血口喷人,”
周延儒忙道。
这事不能认,否则事大了。
“呵呵,周相,您在玉田的庄子里银库是怎么回事,据说有几十万两银子啊,”
方孔炤冷冷道。
登时惊吓的周延儒魂飞天外,此事极为隐秘,怎么方孔炤知道了。
对了,厂卫,方孔炤没有那个能耐,是厂卫,也就是说殿下全都知道了。
‘禀报殿下,老臣献出三十万两银子来充入内库,’
周延儒喃喃道。
此时周延儒一身大汗,他是被惊吓的。
“如此甚好,想来,必能全了君臣之义,下官这就回去复命。”
方孔炤施礼后留下呆坐的周延儒。
三日后,周延儒上书致仕。
崇祯不允。
周延儒再次上书,崇祯终于允了。
众臣惊愕,先前没有丝毫风声传来。
任谁都知道此事蹊跷。
这是一场博弈,结果显然是太子胜利了,陛下支持了太子。
很多大臣感觉朝中要有风雨。
翌日,崇祯下旨,拜孙传庭为首辅,即刻奉命入京。
众人明白风势变了,太子推动改制的决心不可动摇,而且孙传庭这个胆略极大的,也会加快改制进行。
他们不知道的是周延儒派人送往内库三十万两白银换取自己的安然身退。
...
开封府项城县官署户科,夜色虽然晚了。
有三人围坐在昏暗的烛火前窃窃私语中。
“徐兄,此事能不能就此罢了,我等,唉,我等上交了这些银两。”
一人低声道,声音都一些颤抖。
“某也不想的,只是这是三千余两银子,我等只要不言声,默认,一人千两银子,这是多大一笔银子,我等怕是坐上十年都赚不来,再者,此地偏远,谁能知晓,”
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低声道。
另一个年岁大的咬牙道,
“好,就听你徐济阳的,不过事发了,我等就推在你身上。”
“呵呵,马祥,杜欲成,好像这些银子弹都是某拿了一样,帮着这些士绅隐匿了田亩,是大家做的,当日你等也是收下的,今日统合了田亩,你等附署,不过是向那些士绅有个交待,和某有何相关,现在就是你等不附署,上交银子,那些士绅闹起来,我等也是被停职勘问的下场,附署与否,你等看着办。”
徐济阳冷冷道。
马祥和杜欲成面面相觑,两人是万般不愿。
但是,他们也知道,此事脱身不易了。
项城也是大乱之后,县城别攻下,登记田锲的账簿早被焚毁一空。
残留的士绅返乡后趁机吞并众多田亩。
让很多返乡百姓丧失田亩,当然也有很多百姓已经身亡,趁机吞并。
但是一些士绅的田产过了两万亩的红线。
为了让他们不上报,这就贿赂他们三人。
他们三人是庶务学院到此实操的,都是小门小户出身,哪里见过这些银子,因此咬牙收下了。
但是今日要上报登记田亩名单的时候,他们怕了。
只是就如徐济阳所说,如果士绅闹起来,他们根本没法解释当时为何收了这些银两。
‘只有拼了,’
杜欲成仰头望着头顶的幽暗,认命了。
烛火下,三人签字联署。
一切完事,三人默默无言。
丝毫没有收取三千两银子的喜悦。
只有对未来的忐忑,不知道能否摆脱这次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