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立成和裴昌站在村落门口,看着大股的军卒涌入村落,里面很快响起了一些惨叫声,显得十分凄厉。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不忍。
这是京营军卒在扫荡村里的女真人。
姚立成京畿玉田人,裴昌昌平人。
寒门读书人出身,从皇家庶务学院毕业加入京营宣抚司不过数月。
没有经历大的战事。
这次出征,两人都是菜鸟。
虽然建奴可恶,但是这样的斩杀却是让他们心悸。
“怎么,这就看不下眼了,呵呵,”
他们的头主薄王运标笑笑,
“你们怎么没想过他们占据的是谁的田亩,这里几年前还是辽镇军卒的耕田,豢养家小的所在,现在被建奴霸占,你等想过没有。”
‘就是如此,驱赶他们就是了,何必...’
裴昌低声道。
‘妇人之仁,驱赶他们,我们离开他们返回,直接砍杀了事,须知建奴已经言明这里都会还给大明,他们这些人还不离开,那就休怪我等无情了。’
一会儿,几人进入了村中。
村中的情形触目惊心。
女真人占据了昔日明人的屋舍,每家都有为其耕作的汉奴,而这些汉奴一家不过住在牛棚马圈中,他们瘦削,眼神茫然,身上衣衫破烂,甚至有些女子也就是披着几个麻袋片子,无论男娃女娃都是赤着身子,看到明军躲藏不敢露面。
‘看到了吗,这就是汉人的遭遇,你等还可怜那些女真人吗,汉人在这里很多都是奴隶,他们就像牲口般被驱使贩卖,他们家里的女眷也是女真老爷的,随时亵玩。’
王运标的话让两人心惊。
他们没想到天下间还有明人如此悲惨的遭遇。
“他们可以逃走啊。”
姚立成气愤。
“哪里逃,西去山海,都是建奴所在,只有下海,那也是九死一生。”
王运标摇头。
他没说的是大部分的汉奴最后就是认命了,苟延残喘。
姚立成看着王运标唤来两个明人男子问话,两人一脸的惊惧,好像随时可能挨打一样惊恐。
其中一个干瘦的明人身上青筋暴露,眼睛凹陷下去,就像一个游走的骨架,看着让人心惊,另一个脸上带着几道明显的鞭痕,很显然这几天刚被鞭挞过。
王运标问起,这个三十多岁的明人颤抖着说,
“俺家老爷打的,俺放马放牛晚回了一会儿,俺该打。”
裴昌已经无语了。
这是坐下病了,他家老爷被驱赶杀伤,这还是老爷呢,这是,认命了。
姚立成和裴昌将这些都记录下来。
这是宣抚司的工作,利用这个机会探查辽东明人现状。
朱慈烺拿出数万石粮食可不是浪费的,为的就是可以进入辽东,探查明人状况。
为以后夺取辽东做准备。
辽东问题说白了还是人的问题。
因此他严令宣抚司探查辽东明人现状。
一些军卒拿出了衣物粮食送与这些明人,这些明人感激不尽的模样。
但是当一些军卒拿着从女真人那里夺取的衣物送与这些明人,这些明人惊恐的躲避。
第二日,队伍开进到南边十多里的一个村落。
这里的村长跪地迎候,
“今日得见王师归来,是我等的荣幸,”
四十来岁的村长笑容可掬。
身边摆放着一桌酒食。
王运标也不客气的坐下来,伸手拧下一个鸡大腿啃起来,这模样让裴昌和姚立成心悸,他们可是不允许吃百姓的东西。
“村头,你说是你等的荣幸,但是我看你身后的那些人怎么看我的眼睛里都带着刀子。”
王运标这话一说,裴昌和姚立成看去村长身后的十几个明人。
这些人眼神躲闪着。
他们衣衫破旧,但是比上一个村落的明人好太多了,毕竟可以遮体,身体也很瘦削,但是比上一个村落的明人健壮多了。
“大人说笑了,他们都是乡野村夫,没什么见识,粗野的很。”
村长急忙赔笑。
王运标用鸡腿点指村长,
“实话说了吧,这里是屯田所吧。”
村长一怔,苦笑,
“欺瞒不来大人,我等都是弃民,这里讨口饭吃。”
姚立成和裴昌这才明白这里是屯田所。
他们东进前也是做了功课的,屯田所的汉人也是汉奴,但是和一家一户中的汉奴不同。
这些汉奴相当于佃户,由汉官管理屯田,每年五成收成上交。
这些屯田所都是收拢的从朝鲜和大明跑过来的无地流民。
从无地可耕作到成为佃户,最起码可以活下去,很多朝鲜人和明人都想方设法翻山越岭或是从那海上跑来。
此时两人哪里不明白这些明人为何看着他们有敌意。
这些明人显然不想改变现状,如果明军占据这里,田亩充军,他们可能失去耕作的土地,再次成为流民。
“死心眼,这里我军收回,也是要人耕作的,还得是你等吧。”
王运标点指这些明人笑骂。
这些明人沉默着,但是神色中都是疑虑,显然王运标的话他们不大信。
王运标摇摇头,这事要想扭转,正经要好生宣抚,过去大明一些官吏军将士绅恶劣的吃相惊吓了这些人,简单说说根本没法让他们相信,只有见到事实他们才可能相信。
问题是这次他们不是收复失地来的,大军走向如何不知道呢。
“好了,你等村里有没有满人。”
‘我等村里有几个满人监看,不过两日前他们都走了。’
村长忙道。
‘好,我信你一回,本官就不进去了,’
王运标擦了擦油手起身。
村长赔笑,
“小的还想请官爷入村休憩呢,您这是太忙了。”
“真的,本官真信了,那就入村看一看。”
王运标冷笑转身。
村长脸上苍白。
“哼哼,少说那些屁话,”
王运标转身走人。
姚立成和裴昌将见闻都记录下来。
...
‘王爷,这明人太过可恨了,他们占据了沿途村落,将我满人驱赶出来,不走的立即砍杀,真是欺人太甚,我朝何时让明人这般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