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落,皆如指甲盖一般大小。
寒冬已至,黄河冻结,而贺兰山上阴霾蔼蔼,令人窒息。
这些时日,双方停战。
可炼气士之间的战争远未结束。
联军近来攻势愈烈,而后方也越发不安定起来。
最让白衡感到意外的是尉长青竟然又双叒叕复活了。
这家伙几个月前,才被沧衡神君等人联手封印在昆仑墟里,就和天一邪神一起被封印在昆仑山下。
而现在,竟然又在高奴县复生。
更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连尉长青也不是他的真身。
在高奴县之下,将整个县城大地挖空安放的心脏才是他的真身。
好在蒙恬出征,儒墨等道门欲往昆仑,故而与之同行,入高奴,见长青,出手镇压,长青不敌,携真身逃遁而去。
而蒙恬不日后便抵达贺兰之事,也令士气大涨,而联军中,竟有些小部落开始撤兵。
蒙恬之名,在草原上,只怕真能令小孩止哭,在这一点上,终究是李信稍差一筹。
不过说到李信,白衡入军营这么长时间,还未曾见过李信。
他与云易在军中行走。
天上飘落的大雪,贺兰山上早已一片雪白,厚厚的雪,足以没过人的脚踝。
毡帐里,士兵们瑟瑟发抖。
厚厚的冬衣裹着,也抵御不住这极度的严寒,只能靠相互依偎而取暖。
不知多少人,在对方的怀抱里死去,尸体在第二天僵硬。
大战终未结束,道门炼气士们心有余而力不足,不干涉人间之事,是每一个炼气士刻在骨血里的规矩。
于是,就只能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又一个勾魂使出没在贺兰山上,将一个个士卒的亡魂引走。
“为什么炼气士不能干涉人间之事?”
白衡记得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也曾这样发问过。
那时候,箜青子给予他的回答是:“初时,我们救人,而后,我们更改天象使人五谷丰登,再来,我们更改地势,使人不再攀登高山,建桥搭河。”
“我们见县令治县不严,杀县令治理一县,见州郡长官治州郡无方,于是杀州郡长官治理州郡,到最后,我们发现是皇帝无能治理天下,于是杀皇帝而治理天下。”
这似乎朝向着好的一面发展。
“再之后,生民丢下医药针灸,丢下药方生死,拖着病重的身躯朝拜我们,让我们救人。”
“生民在河堤旁搭建河神庙,丢下箩筐,向我们乞讨鱼儿能跳入鱼筐里,祈祷河水能够自行浇灌庄稼,至于庄稼,他们则朝拜农家炼气士,希望种子不用种植,不能耕耘,能自己长出来。”
“再来,人们开始祈祷我们能为他们搭建房屋,能替他们更改山脉,甚至让我们背负他们出行!”
“慢慢的,我们成为了神,无所不能的神,人成了豖,衣食住行都需要神!”
“有一天,当天下生民发现是我们满足不了他们时,便会被认为是治理无方,但被炼气士统治的他们,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颠覆我们的统治。”
“炼气士的存在,挡住了他们前行的道路,那个时候,会是如何呢?”
人们反抗不成,于是世世代代作为奴隶生存。
而炼气士则成了神祇,至高无上的神祇,管控人间的神祇。
那些可怜的生民们,会成为神圈养的豖。
他们无力反抗,也无法反抗。
他们短短的一生,积蓄的力量,如何比得过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足以镇压所有平民百姓的炼气士。
他们那百年寿命如何抵得过有几百年生命的神。
当炼气士他选择去干涉人间,去治理天下时,他们就慢慢的成了神,成为了天下的绊脚石,阻止了社会向前发展。
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说的便是这种情况。
天地遵循道而生,天下按照道去演替,一切自有天道在循环变化,人间的事,本就合乎天道变化,那么要圣人来干什么呢?要炼气士来干什么呢?
你干涉一人的生死,在之后就会干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终有一日,阻止人死亡,那要酆都干什么?
当你想要去改变人间之事时,你就成了阻挠人间发展的大盗。
天地间的变化,是自然的选择。
是草原上狼狩猎羊群,是牧羊犬驱逐狼,是狼被饿死,是羊被杀死,是生态圈的自然衍化,炼气士又怎能去干涉呢?
炼气士追逐着道,并非是阻止道。
故而干涉人间之事,有大因果。
即便是这么多人的死亡,白衡于心不忍,但也无可奈何。
只能祈祷他们下辈子,能活活在安稳世界之中,过个无忧无虑的一生。
白衡身上气息渐渐变化,他的阴神竟吞掉了地魂,一瞬间成就了融二魂的炼气士。
兴许是因为看透了生死了,看透了所谓的道。
而今境界的突破,给予不了白衡多大的快乐。
他看见了道在哪里,也正一步步向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