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照身帖递了过去。
那守卫看了一眼照身帖,而后又检查了一下柴火,见一切无恙之后,便让少年走了。
少年背着柴火从市集之中走过,市集很是热闹,但与他无关。
他从市集之中一路向左走,走入了一个巷子里,矮小的黄土院墙,里面传来了各种声音,有炊烟升起,从小巷子里传来了飘香的饭菜香。
他从那条小巷子里走过,有人从家门中走出,见着他,纷纷与他打招呼。
“小易,今天又打了几捆柴火啊!”
“要不要来我家吃饭啊!”
……
少年笑着与他们打招呼,父亲被征辟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少年也懂得,自家父亲只怕是已经死了。
他那会尚年幼,与爷爷奶奶住在一起,自从爷爷病重以后,这些街坊领居没少照顾他们家,他一直铭记在心,若无这些街坊邻居,只怕他们一家也活不下来。
结草衔环,以报君恩!
少年读过几天书,这点道理他是知道的,他本来打算等爷爷的病好了之后便可以去参加基层秦吏的考核,让家人过上吃穿不愁的生活。
可是爷爷的病似乎一直都没有好转。
他回到了家里,奶奶已经把饭菜做好了,他放下身后的柴火,应了一声,自顾自地从柴火后边拿出了那头兔子来。
奶奶很是欣喜,取出了一个黄纸,从黄纸里边一三寸见方的土块,从边边角扣下了一小块。
这是盐,这块盐上了年纪了,几乎比少年还要大。
平常都舍不得吃,只有一些大日子或是有客人来了才会扣下来这么一点点的盐来。
今天少年捡了这么一只兔子,奶奶思忖着可以给爷爷做一顿好吃的。
剥皮,去内脏,切块,煲汤,一切的一切,少年都做的十分熟练,得心应手。
他从陶罐里边取出了半个兔身,放在了爷爷的碗里,又将另外半个兔身给了奶奶,他从两个兔身上边撕扯下来一点点兔肉之后,抱着碗坐在门槛上边,吃着兔肉汤水泡着粗糠饭,看着天边。
那里的云层已经很厚了,黑压压的一大片,他好像还能看见云层里闪动的雷光,紫色的,红色的,很是美丽。
在云层中,他好像看见了一道身影,拖着雷火的光,在云层之中留下长长的痕迹,无数的黑点从天而落,有一些似乎也落在了这里。
他急忙用手揉了揉眼睛,再看时什么也没有看见。
原来是幻觉啊!他自嘲着笑了一声。
要下雨了。
他看了一下房顶,前些日子被大风吹走的砖瓦没有补上去,缺口很多,若是下大雨,家里面就得下小雨了。
他放下碗筷,取了梯子,从房檐登了上去,他忙手忙脚地布置着,取了一些杂草和石块,将杂草铺在缺口处,用石头压在上边,雨来的太急了些,让少年根本没有时间去布置,便被淋成了落汤鸡。
爷爷奶奶的叫声从屋子里传来,叫少年赶紧从房子上边下来,下雨了,会着凉。
少年铺完杂草堵住了缺口,应了一声,从屋子上边走下来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让奶奶看见了,又是一顿骂。
少年悻悻地摸了摸头,傻笑着。
渐渐的,夜色已深,爷爷奶奶已然入睡,少年坐在窗边,看着这一场雨,慢慢地睡去。
睡梦中,他梦见了爷爷的病好了,而自己考取了功名,到了京都当了大官,让爷爷奶奶过上了吃穿不愁的生活。
梦中的他,乐呵呵的,梦外的他,嘴角洋溢着笑容。
那被他压着的小虫子忽然动弹了一下,然后张开翅膀,那小小的虫喙张开,裸露出锋利无比的牙齿,落在了少年的脖子上。
一瞬间,少年没了气息。
过了没多久,少年身上便只剩下坑坑洼洼血肉模糊的伤口,有些伤口甚至露出了骨头,看起来就和他之前捡到的那只兔子一样。
而同样的事情还很多,覆盖在这个叫做临川的小城。
夜晚无人,四下连敲梆子的声音也没有。
忽然不知道从何处刮来了一阵大风。
风很大,似乎还带着沙尘一般,夹杂着一阵“簌簌”的声响。
一夜无眠。
等到太阳东升之时,小城已经变作了一座“死城”。
有幸存者离开了临川,他们回头看,只能看见那覆盖在临川上空的虫潮,它像乌云一样,盖住了阳光。
他们向外奔逃,忽然,耳边好像传来了一阵声响。
他们来不及叫喊,甚至来不及回头,就被那如风一般越境的虫子所吞噬,只留下一地的白骨。
这些乌云正在向外飞着。
密林之中,一只只黑白两色相间的虫子落在了肩膀。
身穿黑白两色长袍的年轻人挖出地上下传信兵的心脏,同时,吹了一声口哨,那些虫子连忙扑过去,疯狂的啃噬心脏。
年轻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城,而后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