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案之后的第二天,白衡就收到了他昨夜刚刚送上去的封诊式,上面打了叉,显然是被皇帝否决了。
于是,胡亥,子婴与鹈鹕都被从监牢中放了出来。
这吃力不讨好的工作,除了收获了一波胡亥和子婴的怨恨之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白衡看了一眼这被打叉的竹简怔怔发神。
《史记》上说秦始皇“言表笺奏请,秤取一石,日夜有程期,不满不休息。”
每天需要批一石的奏折,折合成斤两那就是一百二十斤,一百二十斤的奏折,白衡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可始皇帝还是十年如一日,把持着朝政,事无大小,皆要审批,这妥妥的一个工作狂啊,或许后来身死,也许也与这种高强度的工作有关吧。
“先生,倒是一个正直的人啊!”
目送着胡亥离去,一旁的王工对白衡敬佩非常,如此说道。
他做官这么久,第一次看见有他这样胆大的吏。
“只可惜,正直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这是王工心中未说出的话。
他看着白衡,突然脑中划过子荒诞的想法:“都说廷尉正与陛下隶属同门,是师兄弟,如此算来,胡亥公子岂不是得喊廷尉正一声叔父?”
“为何这么看我?”白衡觉得王工这家伙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啊,叔,唉,不是,大人,就不怕胡亥公子报复你吗?”最后那段话是王工压低着声音在他耳边说着的。
白衡摇摇头:“若是每一个当官的都惧怕权势,那岂不是使鱼肉黎民者,逍遥自在,而被鱼肉者,横尸于野,无人埋骨,岂不可笑,若是天下人人如此,那就得换一片天了!”
白衡还是受到了莫飞的影响!
在他眼中,秦吏就该是不惧权势,为生民求公平的存在,而不该是惧怕权势,畏首畏尾的。
虽然那一次,他险些亡命,也让他明白,并非每一个秦吏都是刚正不阿之人,也有些胆小如鼠之辈,而且还很多。
这些蛀虫,正一点点的啃食秦国的梁与柱,使这个偌大的帝国逐步走向黄昏。
而终结这个黄昏的人,就站在灞桥之上,和白衡此前一样,遥望着这座巨大无比的咸阳城。
……
这并非刘季第一次见到咸阳,和身后的卢绾,樊哙这些土包子不一样,他来过咸阳。
只不过那会儿的咸阳城不如现在高,而占地也没有这么广罢了!
哪会儿的秦国远不如现在这般大,那会儿楚国还在,而他也不过是沛县一恶少年,是天下众多任侠之一。
游历天下时,也曾来过咸阳。
若是那会就绑在秦国这辆大船上,或许现在的刘季,绝不止是区区一个官大夫,或许也会和王贲一样,封侯,赐万户食邑,金钱无数,也就无需受家人瞧不起,受吕雉的白眼了。
官大夫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
放在沛县,凭借爵位,或许也能与县尉县令平起平坐,但在咸阳,除却职位外,他也只是一介普通人而已。
这里毕竟是秦国首都,其内的恶少年经历过了十几年的战争,几辈的积累,爵位上大夫也是正常的事。
刘季站在灞桥之上,望着高耸城墙,他仿佛看见了前途一片光明,未来是一片坦途。
他入了城。
终究是在章邯面前漏了面,名字也上达天听,他还在沛县大摆酒宴时,收到了来自咸阳的政令。
召他入咸阳,任卫尉丞,秩六百石。
掌器械文物,总武库、武器、守宫三署。兵器入者,皆籍其名数。
说简单的就是看守兵器的,并且将兵器记录在册这种耗时耗力的工作罢了。
但刘季还是很高兴的。
从亭长到囚犯,再到秩六百石的秦吏,他的人生变化的太快了,让他觉得飘飘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