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还是躲不过去。
驿站里灯火渐明亮,门扉已开,舍人手执秦弩。僮仆在旁为其奉上短刀。
“居然没走,胆子也大。”舍人放下秦弩。
秦弩射程虽长,战阵中,弩阵可谓杀伐利器,可而今,一人一弩怕也对付不了眼前这人,更何况这是晚上,精准度大大降低。
这些也是次要原因。
男人,就该刀对刀,剑对剑。
一人生,一人死,这才是吴中人的追求。
他放下秦弩,拔出短刀,漫步向白衡走去。
原本他放弃了对白衡的缉拿,但回到驿站,越想越气,又岂料白衡压根没走,反倒被烧炕的僮仆撞破,这才有了此前一幕。
白衡也没想到会有现在这一幕发生。
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去。
而那些沼泽里抓田鸡的少年青年们早已退去。
僮仆时刻握着秦弩,一旦舍人败了,秦弩就是最后防身利器。
白衡拔出青铜剑。
“咦!”舍人看着白衡的剑发出惊叹之声:“看来高岭亭长是被你杀了,还夺了他的剑。”
青铜剑暴露身份,又不是第一天了。
这高岭亭长真是一爱显摆之人。
整个新泽乡的秦吏似乎都认识这一把剑。
“这家伙总说他的剑与越王剑同炉而出,虽是吹牛,但确是一柄宝剑,而今落入你手,看来是上天眷顾于我,宝剑合该落入我手。”
杀吏可是重罪,丢去徭役修长城都算从轻,重责枭首。
若是所杀官吏级别高,掉的也不是一个人的头那么简单的了。
“你的人头,怕是要值上千钱了。”舍人呵呵笑着:“你可见过千钱?”
他比划了一下装钱袋子的规模,好家伙,比白衡脑袋大多了。
秦国货币是半两钱,是一种圆形方孔的青铜货币。
所谓千钱,也就是一千个半两钱。
“高岭亭长当初也是这么和我说的,然后他就死了,你也一样。”
已不是第一次战斗,但仍旧紧张,同时,又有些期待。
白衡吸了一口气,然后咬破舌尖,口中含着一口血,以备万一。
正此时舍人冲过来。
没有多余的招式,就是最基础的劈,斩,削,扫。
只是对方力气大的吓人,白衡出剑阻挡,时常被震得虎口发麻。
你来我往,月光下只看见刀剑霜白,听到金属碰撞之声此起彼伏。
那舍人的战斗经验比白衡不知高出多少,这一劈后使劲往下压的同时,一脚踢到白衡膝盖上。
白衡吃疼,控不住身子半跪在地。
那舍人居高临下,硬是靠一把短刀将白衡压的死死的。
而后正欲出手割下白衡脑袋时,只听见“噗!”的一声,一口浓痰混杂着一口鲜血被白衡从口中吐出,糊了舍人一脸。
白衡趁机逃脱。
那舍人刚刚抹掉眼睛上的血,然后劈头来的一剑吓了他一跳,刀挡了一下,然后被白衡一脚踹飞。
活学活用。
他刚落地,就有一道白光紧跟着他,将他钉在了地面上。
“果然是好剑!”
他口中吐血。
这一剑已刺穿了他的胸口,疼痛涌来,死亡随之而来。
而此时,弩箭射来,白衡没注意,腹部中箭。
“淦!”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血,然后看着那重新搭上弩箭的僮仆双眼满是恨意。
他往后跑,滚进了一旁的沼泽地里。没入了黑暗之中,让那僮仆一下子没了目标。
那僮仆也不傻,当即背靠着木墙,手里弩箭不敢放下,几乎不敢眨眼地看向视线所能看见的地方。
紧张,很紧张。
舍人被杀了。他不能逃,碰见这种情况,秦律不允许他逃跑,不然的话,就要受刑。
驿站中虽然住着人,可此刻也不会轻易出手。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僮仆只能期盼屋内油灯不要熄灭的那么早,好让他始终能看得清,又或者天快亮些。
但事与愿违,油灯并不能支持多久,一刻钟以后就开始逐渐暗淡,最后熄灭。
熄灭的瞬间,僮仆推开房门,就要近前去,而后就被某个东西一把拉住。
异物进入身体的感觉原是如此。
金属箭头穿破心脏,瞬间血流如注。一下子让他失了力气。
泥!
这家伙浑身都是泥,在夜里的确很难被发现。
白衡拔出了箭,血染红了一片。
随着重重的倒地声,僮仆眼神失了光彩。
白衡则踉踉跄跄地从舍人身上拔出了自己的青铜剑,捡起地上的短刀。又看了一眼驿站。
一刻钟以后,驿站被熊熊大火所吞没。
等到黎明时分官府的人来时,此地已是一片焦土,几具尸体已经焦黑一片,分不清楚谁是谁。
新泽乡一连发生了两件大事,这引来了高奴县的注目。
县尉亲自带人进入新泽乡查案。
最终,隔了三天,凭借众人的三言两语拼凑出一幅人像画来。
画中人与白衡有七成相似,并且很快传遍整个高奴县。
高奴县城之外,人影憧憧,多是想见识一番如此胆大之人模样的吃瓜群众。
三月初九,一连数十天的长途跋涉,童子终于从新泽乡到了这高奴县城之外。
和所有吃瓜群众一样,童子也在此处围观,不过他个子低,仅凭自己难以看见通缉令,他被道人与赶尸人高高捧起,也见得其上图像,自是认出了白衡。
“我前脚刚走,你后脚便杀人放火,隔天便出了告示,看来是尚未出了高奴县,也省得我遍寻天下去寻你。”
童子拿出怀中照身贴,与身后之人一同入了县城。
而同时,高奴县外出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