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军已经是半个月以前的事情了。
这半个月里,自己从白僵已经转化成了三分之二个活人。
之所以是三分之二是因为除了心脏以外,内脏还没有完全转化。
这天应是运尸人前来交货的时间。
准时准点,运尸人来了养尸房。
进入养尸房时,白衡清楚地看见童子的脸色,阴沉,悲伤,似乎还有一份狂喜,总之,他的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等到赶尸人打开棺材之后白衡才明白这种情感的由来。
未打开棺材之前,棺材不同于其他的木质棺材,而是铜。
铜制的棺材外边被锁链缠绕,里面时不时有动静传来,震的锁链簌簌作响。
棺椁上是纵横交错的烫金的纹,红绳编织的网,紧紧贴着铜棺,任凭锁链如果震动,丝毫不影响它的位置。
红绳吸收了一点点从铜棺缝隙流出的黑气。
看到这一幕,再结合童子的表情来看,里面装着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打开之后也是如此。
道人身穿寿衣,脸上也画了殓容,浑身长满了紫色斑,由此看,这道人已然彻底尸化。
下山月余,便死了,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自身化作了僵尸,不过看童子和运尸人的沉默无言地在地上勾勾画画的样子,事情好像并不如白衡所想象那般进行。
这也让白衡这一次看清楚了赶尸人的样子。
他长得不高,却也不算侏儒,只到白衡胸口,矮小的个子换来的是俊秀的面容,如果没有那条如虬龙盘踞,约三寸长度的疤痕,就足以秒杀白衡见过的任何男子。
这是他第一次摘下斗笠。
但很显然,白衡的目光并没有在那张脸上多做停留。
因为灯光吸引了他的目光。
在棺材的四个角落,各自摆放着一盏灯,棺材之上一盏。
这是地面上的灯,还有一盏悬在了空中,一盏在赶尸人手中。
灯的摆放各不相同。
地面之上的用朱砂画出的纹,也相应的有区别。
“师兄……”
赶尸人并没有回答,但此地只有童子和他两个人,童子口中的师兄已然呼之欲出。
“颠倒五行逆命阵只能镇住师傅体内的生机,他的三魂七魄已经去了高奴城隍处,需得去一趟城隍庙,截走师傅的三魂七魄,不然我们保住的也只是一堆烂肉而已。”
说罢,赶尸人盘腿坐下,嘴上说,手里已不断地施展印法。
忽而阴风阵阵,有不可言状之物从地上伸出爪牙。
“人死如灯灭,一日而灭灯一盏,若灯已燃尽,而我亦不曾回来,记得到新泽乡,安岭村那棵大榕树下挖走我藏的东西。”
“知道了,师兄!”童子跪在地上,朝赶尸人恭恭敬敬地磕头。
城隍庙,可不是生人能去的地方。
城隍者,镇守也。
是人间与阴间的纽带,而城隍就负责镇守在此处。
审判生魂功过,镇守一方安宁。
死去的人,都会入城隍庙走一遭,他的师傅也不例外。
而现在,他的师兄,需要入城隍庙,去将他的师傅的魂魄抢回来。
高奴县的城隍童子没有见过,甚至不曾入内看过,却也不是师兄能够截胡的存在。
这一走,是拿命去赌。
赌师傅还没有进入城隍庙,还在阴差押送的过程中。
“每日午时来喂我食物,莫让我肉身死亡,兄去也!”
那不可名状之物的爪牙最终融入了赶尸人的肉体当中,而后往外拉扯,一道灰蒙蒙的雾气在外界凝聚成了赶尸人的样子。
没有伤疤的样子。
赶尸人最后看了一眼白衡。
目光里有一些疑惑不解,但也没来得及多想,伸手抓住了怀抱的那一盏灯的灯芯,连带着灯火将其吞入腹中。
而后,有一缕红光将他与某处地方连接在一起。
那或许便是道人所在。
童子好像没能看见魂魄,他默默地挖出白衡脚边的木匣,赶尸人看了一眼,算是记住了位置,而后咻的一声,从此处离开。
童子就靠在白衡脚边,一边看着灯,一边借着灯光看那上边的文字。
这别国文字白衡也看不懂。
巴掌大小的骨头上,刻着蝌蚪一样密密麻麻的文字。
只有当童子朗读的时候他才能听到一星半点。
可无论怎么听,入耳就已忘记了。
白衡默默地听着。
听着听着,他眼前的景色慢慢出现了变化。
如电弧跳动一般,若有若无的气随着电光闪烁被引来,没入童子的身体里面。
当然,也有一部分进入了白衡的体内。
他抬头看,星星的光,柔和而美丽,想石钟乳一样,有如丝线绵长的光,映射在周遭的白僵的头顶百会穴,星光在白僵的体内散开,蛊虫吞噬星光而壮大己身,于是,白僵邪气更重。
白衡惊诧的同时,肚脐眼下方莫约三寸的位置处,有白光闪烁。
这白光吸引了白衡的目光,若非此刻童子修行入迷了,必然也会看见这丹田处耀眼的白光。
那是丹田所在。
此刻,丹田之上,悬浮着一块石头。
而周遭是不尽的黑暗。
石头让白衡想起了原身死前看到的流光。
莫非,是那时落入他身体里的?
当然,去想这些问题对于现在的白衡而言并无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