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朝中有人好行事。
黛玉和贾府三春这次算是领教了这句话的含义。
惜春还拖拖拉拉的上色呢,工部营缮司的工匠们就已经住进了林庄。
带队的是工部新任郎中---贾政贾存周。
父凭女贵,总算升了职的贾政,第一件公差就是修建草木书院。
他是兴冲冲而来,等见着了李修的面后,脸色是颓丧无比。
怎么是给他干活?
李修则欣喜万分,正好敲敲贾家的竹杠,林妹妹的家产不能那么容易的拿。
赞划也巧,正好是给贾府赞划省亲别墅的那位山子野,本姓鄂,名赉,字千秋,号山子野。
看过惜春的图之后,是破口大骂,说这是幼儿涂鸦,狗屁不通。
气的惜春眼睛都给哭肿了。
黛玉不服,拉着九岁的惜春去找那位山子野,问他九岁时可能有惜春的技法乎?
山子野这才知道是幼女所画,不禁大喜过望,给了惜春一根笔,让她当面画出所居之处。
李修收到黛玉的眼神,哪能轻易放过山子野,一个工部的大匠户也是白身,还敢和自己这个秀才撒野不成。
抢过惜春的笔来扔还了给他,自己去找根炭条,随手画了个透视图,扔给山子野让他发呆去。
这技法是最近才有的,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画那些奇怪的图,只能说前身太过妖孽吧。
山子野真是傻了眼,这等技法虽然看着稚嫩不成型,但是匪夷所思。没有意、神、形、墨;却贵在简单直接。一眼看过去就明白了哪是房梁,哪是承重墙。
啧啧啧,不做工匠可惜了。
黛玉和惜春被山子野先生逗得前仰后合,合着李修这两手画,只能去做个工匠啊。
李修大囧,又捡回毛笔,挥毫画了半幅山水,以示自己还是能画的。
黛玉不想让李修露拙,从他手里拿过了笔,帮着他把画补齐。
惜春和山子野都说画的还不错,尤其是那道瀑布的留白,颇有董源几分气韵。
李修不记得自己画了瀑布,但不妨碍他激将山子野。
“先生也看了,九岁幼女都能画图,可见工匠之法还是人人可学的,也没什么价值可言。不如这样,草木书院愿开一科制图,先生得空不妨来讲讲道理。不管有人没人学,束脩还是足够。”
山子野吹胡子瞪眼发着脾气,他这一手虽不入当世画匠之流,却也是神乎其技!岂是没什么价值可言!
黛玉急忙来劝,示意惜春也跟着去说,总要山子野羞愧刚才对惜春无礼,好能留在书院教书。
李修说的是反话,黛玉当然的明白。山子野这手平地起城,用在城镇谋划和防御上,就是坚城广市。董源画的再美,也不如山子野的实用。
假意赶走了惹人生气的李修,可怜的山子野被黛玉和惜春软磨硬泡。
李修正想出去找贾政说话,趁机走了后,找到了训子的贾存周。
幸亏贾环没落下功课,也是被李修和探春逼得,尤其是姐姐探春,真拿着柳条抽他腿,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贾政心里甚是满意,贾环的资质一般,却能背的滚瓜乱熟,说明背后下的功夫不少,很像自己年轻的时候。
宁荣两家,大堂哥贾敬资质最好,可以说是过目能诵。而自己就是如贾环这般,不下死功夫,是绝背不下来功课。
因此他讨厌宝玉,一点都不随爹,要你何用。
正拿着自己的经验训导贾环时,李修寻了过来。见过晚辈礼,打发贾环找贾琮去玩,自己留下来和贾政谈谈募捐的事宜。
“募捐?这这这...这不是林家的书院么,怎么还要募捐?”
李修理直气壮的告诉他没钱了。
“贵府拿走了近七十万的财物,他林家能有多少积蓄还留在玉儿手里?”
“拿了那么多吗?嗯?你刚才称呼什么?”
李修直皱眉:“政公!我和你谈的是救济学子的美谈事。您怎么能扯开话题!修,请教政公几个问题。”
“哦哦,请讲当面。”
“林家是贾家的亲家对否?”
“然也!”
“林家女自幼也是长在贾府对否?”
“所言不虚。外甥女六、七岁时就进京了,都是在我家养育长大的。”
“那林家女所作所为,是否也和贵府教化分不开呢?”
贾政一愣,倒吸一口凉气。
着啊!
外甥女立书院聚寒苦学子,怎么看都是美德。而这美德要是贾家教化之功的话,嘿嘿,那贾家岂不是大大的良善人家吗。尤其是自己女儿,贤德贵妃。还有什么事,能比眼下修书院这件事更显贤德呢!
李修冲小霞招招手,让她送两杯茶来。端着香茗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等着贾政上钩。
他是可以这么说,黛玉都是贾家教育的这么好。贾政也可以这么信,就是贾家教育了黛玉成才。
其实,不过是画个饼给贾家充饥。朝堂内外,士子群中,谁不知道是林家女拿出了林家所藏之书才立的书院,还是替圣上解忧立的书院。是拿一家之财物,供养困顿京师之学子。谁要跳出来领功,等着被骂个祖宗不宁吧。
妙就妙在,贾家不懂也不想懂这件事上。
但凡后代不成器的勋贵人家,大都有一种天下在我手的虚妄之感。纵是告发了谋逆都没事,才是他们的凭仗。
说穿了,就是做着一场滔天富贵的美梦不愿醒来。
一旦梦醒处,便是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是歌舞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