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连声说好:“那以后全靠族姐给兄弟撑腰了。”
姐弟两个都笑了起来,李纨这么说其实是委婉的告诉弟弟,我知道你不怕事,但也少惹点事。你在老太太屋里那一番话,可是把他们害的不轻。
“兄弟靠什么营生?只是吃朝廷的米粮么?”
倒不是说不够,只是居京城大不易,居贾府更不易哉!
李修一个月才六两银子,跟李纨在贾府领的月例一样多。
分别是自己应该得到的二两、王夫人额外加的二两,还有贾母用贾蘭名义给的二两,总计六两。
要说单凭着月例,李纨可说是头一份。只是除此之外再无进项的话,李纨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宽松。幸亏她是个省的,也从不多事,才能养着儿子过活。
可李修不同,他是男人,要有应酬的。别看他出不去,可别人没说进不来。单说每月的茶叶、果子、肉蛋,再算上笔墨纸张的消耗,一个月六两,在京城,也就够活着。
为什么李纨要替兄弟想到应酬,你就看今天襄阳侯毕家送来的东西,这是常走动的意思。要只是淡淡的谢礼,送来的就是银子或是布匹。
不拿兄弟当外人,才会想着你最需要的是什么,送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可是让你居家过日子的心意。
那人家再来了,你不得留客饮杯茶吃盅酒再送走,本身这也是需要交际的手段。读书科举的目地就是做官,做官没个交际的圈子可怎么行?
李家最不缺做官的心得,族中子弟都是要学的;说句大不敬的话,核心子弟可是连《帝范》都要通读研究透,谁让初唐的天家钻着脑袋要挤进世家圈子呢,一个清河崔家就把坐了金殿的李唐贬的够呛,要不是搭上陇西李,哪有底气和五姓七望掰腕子。
李修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才和柳湘莲、冯紫英、秦钟、贾宝玉等人走到了一起。
姐姐既然问了,那有些话就要和姐姐说清楚,尤其是一件说不清的事,到底“自己”为什么那么做,他也不知道。
“族姐,弟弟正有件事,要和姐姐说说。我跟薛家来往,可有关隘?”
李纨端起了杯子,让自己坐的舒服些,一双眼眸惊喜的盯着的兄弟,嘴里不住的催促:“快说快说,我今天总觉着薛家的妮儿不对劲,快和姐姐说说,你们有什么来往?”
她这一着急,把金陵土语都带了出来,金陵话里妮儿,就是姑娘家的意思。
李修无奈的说了经过:“还要从故去的秦钟说起。他是生的好看些,惹来些好龙阳的。”
瞧着姐姐眼神看自己不对,连忙自证:“咱家有祖训的,修不敢。”
李纨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听着他说:“弟不愿为,可偏偏招人记恨,引来了薛蟠与我争执。我也不惯着他,一顿好打,还要送他见官,这才让他怕了我。
有一次,他惹到五军都督府仇都尉的儿子头上,紫英他们几次说和无果,只好定下演武场比校一场定输赢。
那薛蟠怎么能是行伍世家子的对手,一群人带着他来给我赔罪,央求我替他出场。兄弟一时糊涂就答应了下来。”
哪是他糊涂啊,是那个自己出的手。可这怎么和亲人说,谁听了会信?还以为自己存心欺骗不留真心呢。
隐了这事,只当是自己做的吧,这锅甩不出去。
李纨很着急:“你没受伤吧?后来怎么样了?”
李修说话:“留了手,与他战和了。”
不仅李纨松了口气,跟着蹭故事听得素云和碧月也都松了口气。打打杀杀的事,对她们而言,最是害怕也是最喜欢听的。
“从此,薛蟠就缠上了我,非要与我做个好朋友。我留意了他一段日子,性子是有些跋扈,内里却还不坏,是个被养坏的纨绔。试着给他改了改,有讲些道理给他,还是个能听话的人。故此,指点他采办西洋物事,在京城开了一家专卖店,现在经营的不错,都开到第四家了吧。”
素云和碧月互相看了一眼,满心的佩服,随便指点一下,就有这么大的利。要是您仔细指点呢,那又要怎么样?
李纨明白了薛家是怎么翻得身,也为兄弟自豪。这份情,薛家能欠一辈子!
“你身为男儿,行事自与女流不同。授人予渔,确实不错。最最难得的是,你能教人行善,少一个纨绔子,就多一个本分人。大善大善。”
李修苦笑了一下:“姐姐先莫夸,后面的事才让兄弟头疼呢。”
“哦?又有什么了?”
李修叹口气,写的哪门子信啊!那是随便能给姑娘家写的吗!你让我可怎么收场!
那个李修当然不管这些,给自己女人写封信怎么了?你就是个工具人,赶紧帮我破了这镜花水月就行,我还等着重立格局呢。
无奈也要讲,不跟自己这位能帮忙的族姐说,还能和谁说去。
半是无奈半是羞,一封鸿雁惹闲愁。不是君子先留情,哪有佳人挂心头。
李纨越听是眼睛越亮,水都顾不上喝了,拄着一条胳膊在桌子上,饶有深意的看着刚见面的兄弟。
行啊小子,不声不响的就把金玉给拆了呀。我说宝钗为何如此古怪呢,原来是你给了她一世的殊荣啊。
妇功当重纺织,大家闺秀虽不用去纺织,那也要有一手说得过去的绣活,才可以说是有了妇功。
自己这傻弟弟可好,直接给了宝钗一个留青史的梯子。只要宝钗做出了如弟弟所说的新式纺织机,前有黄道婆,后有薛宝钗,薛家赚大发了。
不行!
李纨一拍桌子,啪的一声惊醒了沉浸在故事中的素云和碧月。
看着奶奶站起来指着她兄弟说道:“你且等着,她要不进咱们李家的门,我就给你找个比她更好的回来。哼哼!我说怎么对我忽然热情了起来,原来是心虚了。素云碧月,咱们走,我要和宝姑娘好好谈谈。”
“诶!”
两个丫鬟就差欢呼起来,终于有热闹可以看了,还是要拆金玉良缘。说什么也要帮奶奶拆到底,瞅着宝二爷就不舒服,最好把木石也给他拆了,让他守着一屋子丫鬟过去吧,谁家的闺秀肯嫁给一屋子女人的少爷?那不是嫁人,是害人。
李修还想说些什么,姐姐可把眼睛瞪了起来:“你不许动,也不许说,好好的温你的书。长姐如母,只要你在京城一天,如这样的儿女事,姐姐说了算。”
“我...”
李修还想反抗。
李纨缓下语气教导他道:“女儿心,海底针。你从小也没个丫鬟傍身,哪知道女儿家想些什么。我只告诉你一件事,薛家的姑娘要是不给你个明白的交代,她嫁出去后就是大祸!世人可不会想什么事急从权,都要从私情上想你们两个。名留青史啊兄弟,男人都要拼杀一番的,何况女流。不理顺了,可就是害她一世。”
李修这才不敢反驳了,恭恭敬敬送着族姐出门,拉着贾蘭的小手站在门前,姐姐要帮自己办大事,看着人家孩子也是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