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威,十月。
天降杀机,朔风阵阵,卷着鹅毛大雪盖住了茫茫沙丘。
王子腾颓然坐在武威县衙中,听着外面的喊杀声,陷入了静思。
武威县早已被李修暗中埋伏,他和大同总兵孙绍祖茫然不知,一脚踏进了这座“囚笼”中,待得全城的百姓都尽数出了城后,他们才恍然大悟,而那时已经找不到一斤粮与一粒盐。
大军五千人携带的七日粮草,已在昨日告罄,全军无粮还能撑到几时?他不敢想象。
几次三番派出信使求救,刚好又中了李修的算计。除了给长安节度使那封求援信安然送到外,其余几路早已被拿获。
李修团团围住这小小的县城后,却并不急于攻城,反而用他当做了钓饵,以逸待劳用王子腾的求援信等来了艰苦跋涉远道而来的长安府兵。
城外的喊杀声,就是李修对已成溃兵之势的长安府兵的最后一击。
“大人!”大门被急匆匆的推开,一员悍将模样的人急急奔了进来。
“大人,我等要不要出城去救!”
王子腾慢慢抬起头,招呼那人先坐下再说话,长叹一声问他:“绍祖啊,你可知李修为什么先围住我们却不攻城么?”
来人正是大同总兵孙绍祖,他嗐了一声,一拍大腿:“贼球囊的太诡诈,对我们围而不打,却故意等着云节度来救,特娘的被他围点打援了!”
王子腾苦笑一声:“着啊,正是这个围点打援,打的真是在节骨眼上。云节度那里为了救援我等,将全军分作前后两路,本来是防着路上被袭,不料后军根本没动,他带的前军此刻已经成了瓮中之鳖。你说,那李修又该怎么办呢?”
孙绍祖想了又想,毫无头绪,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先打掉了长安的兵,再对我们发起总攻?”
“错了,他是等着你出去救人,再来一次围点打援。只要你敢出城,今天就是武威陷落之日;而你不出城,坐看救援你我的友军被围而不动,你说还会有谁来救咱们?”
孙绍祖诶呀一声,使劲敲敲自己的脑壳,一时不知该怎样行事,只好嘿的一声,坐在那里生闷气。
王子腾几根手指敲敲桌面,忽然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左算右算,只有一条计策或许能行。还要看李修是不是如我的所想。”
“是什么?”
“救人!”
“啊?”
“你且听我说来。我料李修并不想杀你我,或许他连云节度也不想杀,只是将我们三个人困在这里,他好去和朝廷谈判。”
“这是要拿我等做人质?”
“对!”王子腾眼神一亮,慢慢与孙绍祖分析此事:“你我领兵追杀李修,是圣上的意思没错,却一无圣旨二无口谕,三么,更是连兵部的勘文都没有。胜了有功,败了罪责全在你我的头上。”
孙绍祖脸一黑,不想说话。
王子腾冷笑一下继续说道:“李修显然也看出来了这一点,所以他摆下天罗地网引我们入彀,大杀四方后,却不急于除尽,反而要拿这件事要挟圣上,调兵追杀是冲着他,还是冲着义忠老亲王和太上皇那两位。要是冲着他,义忠老亲王和太上皇肯定双双要保,那么你我还是个私动刀兵的死罪;要是冲着义忠老亲王和太上皇的话么...”
“那皇上就是个忤逆子!”孙绍祖一下子被点透了。
王子腾的计策甚是大胆,兵败是兵败,但罪名不能是他来背,他要拉圣上下水,造成是皇上要杀父杀叔的印象宣告天下。
如此一来,他王子腾只是奉了圣旨的人,论罪也不是首罪。
“可我们还被困在这里啊,如何的告诉外面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子腾一点孙绍祖:“所以要去救人啊。外面有伏兵又能怎么样,只要你舍得出去一千人,总有一两个能跑的出去。”
孙绍祖吸口凉气,真是舍不得。
他总共才五千人马,能战之士不过千五人,剩余皆是押运粮草的辅兵。千五人还有五百是马队,那可是孙绍祖的心头肉,剩余那一千步卒才是守城的主力,到底该派谁去,才能突的出去又能不死把消息送回京城呢?
王子腾早就帮他计算好了:“用一千辅兵混搭一百步卒出城救人,能拖一刻是一刻,你从马队中调出心腹数十人暗藏在队伍中,看准时机冲出去,不惜马力直奔京城。”
孙绍祖盘算了一下,那一千辅兵必定是凶多吉少,步卒损失一百也还是可以接受。这样下来,自己还能有主力在手守城,不至于被李修趁势偷了城。
一千就一千!
孙绍祖一咬牙:“好!末将应了,这就去安排人去,大人有什么要写的赶紧写下来吧。”
王子腾的脸就是一抽,孙绍祖的话也太晦气了些,好像是自己写遗书一般。
由得这个村人去,只要能把消息送出去,我家和妹夫家若能依计行事,老夫就来一个李代桃僵。待机会到时,杀了孙绍祖谎称本官巡检时发现此人暗起歹心图谋李修带的辎重粮草,故此暗中领兵追杀李修。
而本官么,哈哈哈,一面派人给京中送信,一面调长安云节度的兵前来护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