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屏风里安静了下来,各有各的心事,干脆谁也不理谁。
外面贾元春趁机递话:“无端责打不能服众,况且外面都知道是他立了功,不奖也就算了,再罚他的话,恐众人心里也是惴惴不安,当前还是求稳为上。”
“贵妃姐姐说的是,都让滚走了,就不罚他了吧?皇上,等着挂匾呢。”
元春一笑:“并不是罚,他在领圣训。皇上,您看呢。”
天子把眼一闭,挥挥手让惜春也离去。心里憋闷无比,想杀的杀不得,想要的要不来,哪有个天子该有的威严啊。
......
李修一瘸一拐跑出了大殿,刚喘口气,惜春笑嘻嘻的追了出来。
“还不谢谢我?”小惜春甚是得意。
李修苦笑几下拱拱手算是谢过了惜春。
“可有要紧?”
“腿有些麻了,容我休息片刻就好,不碍的。”
“让你多事!”惜春一边埋怨一边扶着他到一边台阶上坐下:“先管好自家的事再说吧,先歇会儿,再去帮三姐姐看看字意。”
李修老老实实的坐下来说道:“那字我看过了,不过是畅怀之下的妙笔偶成。三姑娘只要多想想开心的事,摹个五六分也就过得去了。”
惜春咂咂嘴:“才五六分啊,不得十分的圆满,三姐姐可是不肯罢休的。”
“就是写个五六分正好,你还真想一模一样啊。”
惜春哦了一声想明白了内里,字的好坏先放一旁,关键是写字的人要紧。摹的太像了,反而是个祸端。
“怎么才能让三姐姐也有舒心之感呢?”
形意俱全方为自成一体,《兰亭序》要的是不羁风流,心中不可执块垒,但留风花雪月青山绿水才能写得好;《乱丧贴》必是悲愤至极,心中唯有苦丧二字,方能一气呵成。
李修想了想探春的为人,仰着脖子和惜春说话:“你是与她朝夕相处的姊妹,不若多想想她的志向,只要说中她的心怀,这字就得着了。”
惜春眨眨眼想了几件事,觉着都能切中三姐姐的心腹,也就不把这事当回事了。反而期期艾艾的问着李修刚才的事:“我方才那样的说可妥当?”
李修叹口气,撑着腿站在台阶下与惜春站个平头,只见她满眼都是小女儿的羞态,惴惴不安的眼眸无处安放。
心中明白惜春是动了凡思了,怪只怪自己当时来不及多想,情急救人不免有了肢体触碰,一下打动了她的遐思。
可是不能啊!
李修暗暗警戒着自己,有个迎春已经让贾府抓住了自己的衣襟,再添个惜春,黛玉必不能忍,不说和天家的牵绊,单是贾惜春如今的身份,难不成自己也要做个驸马么?
那如何使得!
李修躬身施礼:“臣还有事,先行告退了。臣的世妹想必为臣担惊受怕呢,还请郡主代为转达,也要让她代臣谢过郡主援手之情。”
“你......”小惜春一时气苦,顷刻间就是陌路人了吗。
李修倒退几步后,转身就走,不敢有丝毫的流连,长痛不如短痛,当断则断。自己还有敦煌万千百姓等着饱食,还有莫高窟藏着的天书,更有林黛玉等着陪伴一生,尘世间的红尘再也沾惹不得。
惜春怔怔的看着李修快步下了丹阶越行越远,一行清泪险些夺眶而出,心中酸痛的不成个样子,不知这滋味到底从何而来。
“要是不让你哭,就该是我哭了。”
惜春急忙回头,林黛玉不知何时在了自己身后不远。
“林姐姐,我...”
黛玉微微一笑,走过来抱住了她:“莫说了,我懂。未遇他之前,我不知给宝玉流了多少的泪,现在想想看,竟是哀怨自己的多。你如今这个身份,不正是我当初来你们家时那样的尴尬么。无知又惶恐时,恨不得抓住一点安慰当做稻草来救命,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了。你且看看后边的姊妹,哪一个不是等着抓自己的稻草。说起来都是千金闺阁,世之娇女,可各个都如饮水,冷暖自知。”
惜春抬眼去看,元春居中,妙玉居左、迎春、探春居右,湘云宝钗紧随其后,几位裙钗各有风华漫步行来。
黛玉不紧不慢的的说道:“哪个是真能得自在的?贵妃苦苦挣扎在后宫,稍有不慎就是连家都要陪葬进去,她可敢有一丝一毫的情长?迎春舍身全了贾家拉拢李修之意,算是得了双全,但也终究意难平,毕竟还有个我存在;探春、宝钗一体两面,都是为了各家恨不能撑起门户来振作一番,只可惜是个女儿身不得不咬碎了牙咽在肚里;湘云如我,无父无母客居尘世,一分半点的主也由不得自己;妙玉先是如迎春被舍,再如钗、探救家,好好一个女儿,不得不做了坤道。妹妹啊,先舍了小儿女之意吧,你我此刻,还不是得解脱的时候呢。”
惜春看得痴了,此情此景犹如一幅写意一般,只见斑斑的血泪,不见佳人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