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能够一百八十度扭动脖子,看到自己的后脊梁。
老虎不能,狮子不能,大象也不能……但是狼能,狗也能,即所谓的狼顾。
来者白盔白甲,杀气凛然,必是破天狼无疑。
众人的心里冒出了森森寒气。
首席供奉出自周国的王族宗室,老谋深算。
他阻止周海发令攻击,明知故问,是给对方一个台阶下。只要夏人肯含含糊糊答应一句,爱上哪去上哪去,狭路相逢的凶险就算揭过了。等使团回到了大封王城,哼,再布置罗网收拾他们。
被视若无物之后,首席供奉一口老血差点喷出。冷哼一声,拱起的双手慢慢放下拢在了腰前。借助宽大衣袖的掩饰,手指悄悄弹开了剑匣。
夏国王子夏瑾瑜曾经扬言,破天狼一人可抵十万大军,可不是好耍的。真人上不了战场,这厮就是人间无敌。
拖后半步的第二供奉,眼睛里面突然迸发出狂热,不由自主走到栏杆前,盯住了七八十米外的白盔白甲。喉结耸动,喉咙里发出了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哦哦”声,仿佛待宰的鹅被捏住了颈子。
模样太下贱了,实在丢仙师的脸。
然而,众人都没闲工夫注意他,均战战兢兢思索破天狼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这是怎么回事?
夏军的队伍沉默了数息,第二排左边的骑士道:
“将军,瑾王子可能没有料到我们会与他们撞到一起。论理,使团早该拐向了大封城,没理由滞留荒郊野外。”
右边的人却接话了。
“不,瑾王子算无遗策,怎么会料不到?临行前特地嘱咐了我等,万事不理,只管快马加鞭。”
破天狼缓缓把头转向了亭子的方向,道:
“运气不错,好大一块肥肉!杀了董仲,对华国没影响。杀了周海,周国必然大乱……”
九位骑士急了,劝道:
“将军,不可擅自更改瑾王子的决定呀。军中有约法三章,违者斩无赦。”
破天狼抖了抖缰绳,冷笑道:
“哼……不听号令者斩,滥杀无辜者斩,奸淫掳掠者斩。依俺看,搞锤子南征?瑾王子干脆竖起一面大旗,写上四个大字,替天行道!”
言语大逆不道,众骑士均低头不敢回应。
周国君臣听了,又喜又怕。喜的是此獠桀骜不驯,连王子都不放在眼里。怕的是,万一他真的违抗军令,杀上前怎么办?
左首的骑士一咬牙,道:
“将军,形势如箭在弦,我们不可以滞留。况且,周国真正掌权的是王族和潇水剑派。杀了一个周海,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周海。”
破天狼揶揄道:
“哦,既然碰到了,总得打声招呼吧。杀又不能杀,难道还要去见礼?”
那骑士愣了数息,嗫嚅道:
“也可。”
道门推崇古礼,提倡春秋时的“君子之战”。至于各国做没有做到,它是不管的,反正喊是要那么喊。
例如,对方没摆好阵势不能攻击,只追击五十步等等……晋楚之战中,晋军大将撞到了楚王。那哥们居然下车行礼,然后去找别人拼命。楚王一乐,赏!晋军大败,战车坏在泥坑。楚军居然帮忙修好了,再继续追杀。
唯独在遗落之地的圣战中,道门没有对邪魔外道宣讲“仁义”,恨不得全部杀光。
破天狼哈哈大笑,道:
“好,老子干脆做一回婊子,给道门立一座大大的牌坊!”
言毕,冲天而起。
谁敢相信,狼人也懂礼仪?
两名武道仙师早有准备。
嗖……
法箭离弦,却在空中化作了齑粉。
举刀擎枪的护卫们根本不及反应,银光闪闪的白影已经像幽灵一般站立二十米外,昂然拱手道:
“参见周王。”
随着一阵磕碰的细碎声响传出,拱卫亭子的队伍收缩得更紧了。刀枪颤抖,如严冬瑟缩的刺猬。
周海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不知道该喊“赏”好呢,还是“杀”好。定睛再一看,惊得面如土色。
破天狼的指缝中,赫然冒出了一柄摇头摆尾的小剑,怎么垂死挣扎也脱离不了。
亭中,老供奉的面孔憋得通红,头顶白气蒸腾,正急急念诵。
瘦高汉子轻描淡写地用两指一拗,飞剑“咔嚓”断裂。再运力往地下一甩,伴随一声短促的啸鸣,飞剑彻底消失了。
以武力碾压道术,以手指拗断法器,这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战斗!
化丹上境的老仙师“嗷”地喷出一口鲜血,踉踉跄跄,身躯仿佛牵线木偶似的朝栏杆外栽倒。
辛亏第二供奉眼明手快,一把捞回他。将法符瞬间抛离手,化作一片清光罩住了亭子。
“嗷呜……”
破天狼一耸身,重新回到了马背上,快得如同缩地成寸,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咆哮。
妖风骤起。
以十骑为中心,麦苗一圈圈倒伏,田中的武士一个个瘫软。
清光碎裂,使团人仰马翻。
空中传来一声闷雷般炸响,狂笑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