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还早,二人闹腾惊醒了其他人。孟广便逡来巡去,格外殷勤。
信天游吩咐道:
“孟哥,守住院子,不准任何人靠近。在我没有出去之前,发生天大的事情也不要通报。”
听到客气的“孟哥”二字,又听说让他守卫,孟广的骨头立刻轻了好几斤。大喜过望,依言而去。
信天游把将云里雾里的王虎拉进屋,关上门。
“盘腿坐到床上,看我的眼睛,慢慢入定。”
王虎依言照办。
他本是通幽境高手,入定起来轻车熟路,觉得少年的眼睛好像波光粼粼湖面。很快眼皮沉重,进人了似睡非睡状态。
天外飘来一线声音。
“你想起什么说什么,从最早记事的时候开始。”
王虎迟疑了一下,答道:
“雪白,一片雪白……想起来了。小时候俺喜欢看天空飞鸟,盼着像小鸟一样飞。”
信天游继续向纵深引导。
“后来呢?”
……
“十岁时,俺偷吃黄二爷家的桃子,被狗咬……”
……
“行走江湖,不知道哪一天脑袋就搬家。想金盆洗手,回乡下建一栋宅院,买一片田地……”
……
“郭春海不是个玩意,欺负人……”
……
几十年的人生,被语无伦次,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就说完了,渐渐地逼近了番州的月夜之战。
“……走到半路,穿云箭炸响,又赶回去……番州的帮派和修士全出动了,朝海边赶。还有人在天上飞,嗖嗖的……”
……
“……海边轰隆雷响,电光闪耀,一地尸体。一朵黑云腾空而起,一个青衣道人正御剑追击……几个仙师挡住外围,不许凡人靠近。飞剑像割麦子一样乱窜,一割一大片……”
……
王虎低垂脑瓜,再也没有声音。
这里是梦幻和现实,虚假与真实的分界。越过这条线,就能恢复人格。
信天游停了停,继续问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
王虎身子晃动,双手在身前推拒,像与一个无形的巨人搏斗,语气粗重而急促。
“……俺听到无数人窃窃私语,一个人要挤进脑子……头痛,有万千只马蜂在里面嗡嗡乱飞,万千把钢针在里面乱搅……我不认识南星,也不认识肖尧克……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
信天游终于明白了,王虎、孙休、端木老道,是被自己牵连。
南星遇刺,幸好郭春海鬼使神差发出了报警号箭。南海派其它高手及时赶到,将敌人击退。
事后追查,凭空冒出来的“肖尧克”成了重点怀疑对象,三个人也无法幸免。可搜他们的魂,又没有找到线索,顺手便丢上玉笥岛当小白鼠。
王虎的治疗到了最关键时刻,千万受不得惊扰。
信天游听到院子里传来争吵与细碎的脚步声,暗道“糟糕”。
还没等他采取行动,薄薄的木板房门被一脚踹开,石破天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