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涉及到利益,外藩贵族都会少报瞒报,比如阿布奈,向理藩院报备,藩地内只有两处矿山,矿工不过四百人,但实际上,他是云中绥靖区最大的煤老板,且拥有最大的蜂窝煤厂,显然,这些产业最终会和那些没被报备的土地一样,会被收归国有。
而在年初的国务会议上,议员代表提过外藩改制的方案,其方案核心就是把收归国有的土地、牧场和矿山分给所有百姓,尤其是那些被奴役的奴隶们。
这个方案看似充满了人文关怀,实际就是个陷阱。如果这样分配,那些资产很快就会倒手到海内各行省的资本家手里。
要知道,农奴并不是在法律上得到解放就变成普通的百姓,也不是得到土地和工具就能成为农民、工人,这些人在很长一段时间仍然需要组织,甚至说,需要教育。
正如监狱里走出的犯人,重返社会后,只要有条件就会大吃大喝一番。奴隶获得自由和资产后,也很容易挥霍掉刚刚获得东西。
李君华当时就意识到,那是一次试探,立刻重申了藩地资产国有化这个前提。现在看来,直接手段不灵光了,这些家伙又搞出了间接手段,先让藩地资产国有化,然后再逼着理藩院出售国有资产。
“看起来,我们怎么应对都是输的。”李君华捏了捏额角,说道。
帝国中枢利用资本家发动了对百姓对于外藩的批判,使得这个原本不那么迫切的问题,到了必须解决的地步,这是皇帝的胜利。
但是等砍头的刀真正悬在脖子上的时候,那些被资本家们摆了一道的外藩已经不在乎仇恨了,谁能帮助他们保住更多利益,谁就是他们的朋友。现在资本家出来帮忙,他们自然乐意配合,而这是资本家的胜利。
可是皇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失败,因为外藩掌握着理藩院的很多资产,一旦按照资本家们写好的资本走下去,理藩院的那些贵族也很快就变成资产阶级新贵族,他们会和资本家们拥有一样的诉求。那时候理藩院就不是皇帝的理藩院了,而变成了资本家的理藩院。、
届时,失去了这一重要的资源,实权贵族们也成为了无根浮萍,皇权也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皇权就会被架空,皇帝也会成为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不会,陛下!”乌以风站出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腰间,发现佩刀已经因为觐见被收走了,但他还是说道:“刀把子在谁手里,谁的声音就大,陛下,咱们大可以玩硬的,直接把外藩全都灭了。这样就用不着那群王八蛋配合,就能解决外藩问题。”
“武力是最后一张牌,不祥之器,万不得已不要动。”林君弘说。
而陈平则是问:“皇上,不如........不如暂缓外藩改制,仅仅处置几个阿布奈这样的人,给百姓一个交代。”
这也算是一个办法,李君华闻言,看了一眼裕王李君威,摇摇头:“开弓没有回头箭,做了就做下去,现在不做早晚都得做,勿为子孙忧。”
在李君华的心里,这个选项还要排在动武之后。
实话说,外藩改制这件事是裕王李君威一手挑起的,虽然皇帝李君华一开始是同意的,但是这兄弟两个显然没有想到会闹这么大,这么广泛。
李君威却是脸上看不出一点凝重的样子,在所有人都安静之后,李君威说:“看起来,我们也应该耍点阴招了。”
“什么阴招?”李君华眼睛一亮,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执拗迂腐的少年郎,什么阴招不阴招的他不在乎,关键是要有招。
李君威说:“现在的根源就在于,内外勾结,议院那群家伙和外藩贵族达成了利益一致,首先得打破这个勾结。”
“怎么打破?”
李君威说:“加大火力,让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
“具体呢?”
李君威朗声说道:“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方提出,要外藩贵族的性命吧。”
几个人都点头,事实也确实如此,外藩改制这种事,注定要有人人头落地的,可是,范围一定很小,如果没有资本家插一手,按照皇帝的意思,顶多杀一个阿布奈。帝国要的是外藩手里的地和人,要他们命干什么。
而这段时间虽然舆论汹汹,社会各界都要求严惩外藩,喊出灭族口号的也不少,但多是哗众取宠罢了。真正到了有影响力的政治人物这一层级,就没有人提这种观点了。
外藩是外藩,但首先是贵族,这些外藩贵族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可是元老院延伸出来的那些实权贵族、军事贵族也是贵族。本质上,天子一爵,皇帝也是贵族。要是对外藩赶尽杀绝,日后是不是一步步的走下去,都赶尽杀绝呢?
李君威说:“所以,我们就推一把,动员几个人在议院之中演讲,摆出要把外藩赶尽杀绝的样子。那些野心家就只有三个选择,同意反对和保持沉默,本质上保持沉默就是同意。这样外藩自然不会和他们再合作。如果反对,现在这个当口,谁会主动站出来反对呢,这是要与天下万民为敌的。”
林君弘等人一时犹豫了,最后李君华说道:“就按裕王的办!”
众人狐疑之际,李君华补充说:“就算为动武提前进行舆论准备吧。如果我们想不出其他好办法,也要走出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