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亚是我曾经的朋友,他有一个仇人,而现在我找到了报仇的方法。”巴格尔语气依旧平淡。
而纳亚听了这话,再也控制不住,呼吸都粗重了,他拉开柜台后的一个小门,带着巴格尔走了进去。
纳亚是巴格尔的朋友,二人自幼相识,虽然都在外藩的扎萨克里,但二人并不属于一个扎萨克,甚至不属于一个绥靖区,纳亚所在的扎萨克是察哈尔王阿布奈的,而巴格尔所在的扎萨克则属于燕北绥靖区的一个外藩贵族,只不过两个扎萨克在绥靖区的边缘靠着。
两个人的相识源于一场狩猎,两个男孩子在湖边分享了食物,而那个时候,纳亚就只有一只手了,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是察哈尔王的牧奴,放羊的时候,不小心用石头砸死了一只怀孕的母羊。
两个人拥有四年的童年生活,之后巴格尔上了内藩扎萨克的学堂,而纳亚依旧在放羊。此后四年,两个人来往少了,但彼此还有不少联络,一直到巴格尔前往燕北上学。
再相见时已经是十年后,那个时候,巴格尔已经走上了解救不归奴的道路,而纳亚也成为了不归奴。
二人在张家口城相见,区别是,巴格尔是一个理想主义的学生,而纳亚已经成了逃犯。
如果只是断臂之仇,纳亚或许不会如此。在二人不相见的十年里,纳亚的父亲因为偷偷跑去巴格尔所在的扎萨克买盐而被阿布奈的手下打死,没有了父亲,家中便没有了壮劳力。纳亚在出去放羊的时候,妹妹和母亲都被察哈尔王的手下贩卖。
纳亚不能接受这一切,为了找到亲人,杀了两个人贩子和阿布奈的一个手下。之后被察哈尔部和云中绥靖区通缉,逃离了云中。
纳亚帮了巴格尔很多忙,当然也希望巴格尔帮忙找回他的亲人。最终得到的却是噩耗,他的母亲被卖到了喀尔喀某个部落,死在西迁哈萨克草原的路上,妹妹则因为逃跑活生生的被打死。自此之后,纳亚唯一的目标就是复仇。
而与纳亚一样有复仇之心的人不在少数,在巴格尔的手下也有,而巴格尔主张用和平手段,以法律为武器解决问题。
纳亚和他手下的一批人进行了武装复仇,刺客、马贼等职业他们都干过,结果都失败了。而他们的行为也仅仅是被当成几次刑事案件罢了。
死了太多的人之后,纳亚重新投奔了巴格尔,巴格尔因为他回心转意,但没想到,纳亚只是从他那里骗了一笔钱,自此销声匿迹。
其实巴格尔一直都清楚纳亚在哪里,只是因为纳亚拿着那笔钱安顿了幸存的弟兄,他才没有追究。
“告御状就可以报仇吗?”纳亚听完了巴格尔的话,不屑说道。
巴格尔说道:“这不是你我私人的报仇,而是帝国某位高人的指点,帝国高层已经受够了察哈尔王,要找一个理由处置他,而最好的理由其实就是民意。”
“这么说,你最终还是成为了朝廷的走狗?”纳亚愤愤问道,在他发动武装复仇的过程中,大部分的兄弟不是死于阿布奈之手,而是死于理藩院麾下的各方力量。
巴格尔却并不恼怒:“你应该知道我,我只是为了做一些正确的事,并不反对朝廷,也不反对帝国。这个国家比我们父辈祖辈时候好了很多,只是不完美罢了,我做的只是让其更好。然而,这个世界上并不只是你我希望这个国家更自由更公平,朝廷之中也是有不少有识之士的,而我现在与他合作。”
“那个人是谁?”纳亚问道,他太了解巴格尔了,知道这个家伙很清高,能让他心甘情愿合作的人,肯定不简单。
巴格尔摇摇头:“我不能跟你说他的名字,我能说的,刚才都已经说了。你可以随我一起去,一起做,然后一起成功,最后一起死。”
“你也会死?那这是什么,党争还是其他什么,你怎么心甘情愿的当牺牲品?”纳亚问。
“我追随的不是某个人,而是信念。”巴格尔却没有解释,他说到这里,站起身,摘下风衣,说到:“我会在大连呆几天,再找几个不怕死的,你好好想想,如果加入,就来找我,不加入就算了。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像个街头混混,但到底拥有自由,我想哪怕有一天你被抓进治安局的监狱里,也比在察哈尔部时过的要好。
这种日子,你可以继续过下去,而选择跟我去告御状,多半会死。”
纳亚按住了房门,没有让巴格尔出去,他说道:“巴格尔,你知道的,我不怕死,因为我生不如死。但是我需要你让我相信,我们告御状会成功,会让阿布奈付出代价。”
“我不能保证,但你可以跟着我,你很厉害,你也知道我不擅长打架,所以你随时可以杀死我。如果失败了,我也会死。”巴格尔诚恳说道。
“那我们就不能用更好的方式,让这该死的帝国变的更好一些吗?”纳亚吼道。
巴格尔摇摇头:“纳亚,帝国不该死。你看看你自己,你曾经向博尔吉吉特氏,成吉思汗的子孙举枪。如果这个帝国那么可恶的话,你不会有这种胆量,这种思想的。”
说吧,巴格尔再一次拉开门,纳亚却再次问道:“巴格尔,那可不可以这样,我代替你去申京告状,替你去死。最后阿布奈会死,我大仇得报,而你活下来........。”说到这里,纳亚擦了擦眼角:“我觉得你是一个不错的家伙,在我们蒙古人里,你也是特殊的那个,我觉得你应该活下来。”
巴格尔平淡说道:“我是蒙古人,但更是中国人。我做的一切是为了所有被压迫的帝国百姓,不是某个族裔。我曾经设想过,假设帝国的外藩没有了,草原上不再有不归奴,我会去干什么。
我已经找到了答案,我会再去帮助那些被工厂老板帮助的工人,去争取他们应得的待遇。而不去做,不是因为做不到,是因为现在对我来说,不归奴的性命比工人的待遇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