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勋明白,这是送人质到自己跟前来,他笑了笑,说道:“也罢,我的嫡子和幼子与你这两个孩子年龄相仿,日后入学,也少不得有几个同学,就留下吧。”
满达海其实对合众国的教育制度并不熟悉,他原本只是送人质来的,听李明勋的安排,以为儿子要给李明勋的嫡子和幼子当伴读,顿时激动难以自制,连忙又是磕头谢恩。
李明勋让人带孩子下去,给了满达海一个凳子,他也只是挨了半边屁股,李明勋说道:“如今京城及周边是济度和多尼管着,这二人没出塞逃亡,想来也有归附之心,不知我这般以为是对是错,或是这二人要顽抗到底?”
满达海连忙说道:“陛下,济度这人老实,多尼更是怯懦,如何有顽抗到底的血性。”
“那为何我派了两拨人如招抚,都是不献城投降,亦然不给我答复?非得让我派兵重炮环列京城下,才是能下决心么?”李明勋颇为有些不满。
满达海脸一红,当初他投诚,也是重炮环列京城下才下决心的,满达海说道:“陛下,奴才以为这二人互不信任,又担心对方以自己为筹码,又有待价而沽的想法,才是迟迟不投诚的,奴才想进京城一趟,劝说二人归附,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派个人送封信也就是了,何必亲自去?”李明勋道。
满达海连忙说道:“奴才就怕这二人愚昧不堪,又有小人作祟,触怒了天威。还是奴才去一趟,劝说一二,才是妥当。”
李明勋点点头:“既如此,你便去吧,这封信予你带着。”
满达海一看那信,竟然是顺治写的,李明勋又说:“福临尚在军中,你若觉得他的话还有用,便去见他一见。”
满达海连忙说道:“奴才如今是新朝之臣,如何能见叛逆之君,奴才惶恐。”
李明勋不置可否,示意满达海退下。
满达海没有随李明勋派遣的使者进入京城,而是悄悄潜入,陆军抵达通州之后,京城周边也是乱了一阵,特别是太皇太后布木布泰带着小皇帝康熙逃亡塞外之后更是大乱了许久,但李明勋抵达之后,一没有围困京城,二没有进占周边,只是维持了通州到天津的运输线,京城左近的满清官将和士绅才是想起了京城里还有简亲王济度和豫亲王多尼这两个辅政王爷,一时间找到了主心骨。
京城戒严,出入都要经过搜检,轻易潜入不得,但合众国已经与二王联络了两次,二王有意了解合众国对新降、投诚之人的态度,特别是对满洲一族的态度,而李明勋早有准备遣俘虏去劝降,从随军的吉林绥靖区藩兵、江南投诚的岳乐部和山东战场俘虏的满蒙士兵中抽调了部分,进城劝降,现身说法,二王原本以为也就百十人,却不曾想,上千人就此进了京城,满达海也混入其中。
俘虏进城,数量太多,原本准备的隔离审查没有发挥作用,二王也只是挑选了一些到跟前询问,二王也多是挑选本旗相熟的人,满达海冒称镶蓝旗的马甲兵,进了简亲王府。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王爷正忙,待见了别人,再召见你们。”一甲兵对满达海众人说道,说罢,便是进门禀告去了。
“哎,等的人好心焦,什么时候才应付了这差事。”站在树下的俘虏们有人耐不住说道。
“是啊,我还想回家看看呢,老天爷千万保佑我那一家,别傻不愣登的跟着他们去了塞外,苦不苦另说,活着都是事儿。”
“放心,我看内城还算热闹,大半没走,咱们旗主还在,不会走的。”
满达海却靠在树干上,不声不吭,眼睛却有意无意的打量着周边来往的人,进出正堂的多是官宦权贵,不仅有满人,还有不少汉官,满达海顿时脸色变了,低声骂道:“不知死的济度,蠢货。”
一直到了下午,里间的官权之辈才是散去,济度身着亲王服色,礼送众人出门,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待送人回来,济度才是到跟前,打量了一下这些俘虏,见他们个个红光满面,不似死囚那般佝偻消瘦,颇有些愣神,正要挑选几人问话,满达海一步踏前,站在了济度面前,济度看了满达海一眼,便是认出了他,满达海竖起手指在嘴边,济度微微点头,轻咳一声,指着满达海:“你先进来吧。”
待进了正堂关好门,济度欢快起来:“哎呀,七哥,咱们得有好些年没见了吧。”
满达海属于礼亲王一脉,济度是济尔哈朗的儿子,二人本就私交不错,满达海常年在辽东,京城的家人利益都是济度在照顾,而济度胆小怯懦,未免去江南打仗,除了装病,为堵别人嘴,也去辽东刷过履历,二人可以说是顺治时代的政治盟友。
“客套话就别说了,我来也不是听你说那些没用的。”满达海在外面站了半天,早就又渴又饿了,抓起桌上凉了的茶杯喝了两口,又拿起糕点吃了两块,却不让济度使人备饭,吃了一会,满达海问:“今日我在外间看你这里人来人往,八旗的不仅满蒙汉都有,还不光你镶蓝旗的,就连不少汉官都进了你们的门子,你这是要干什么?”
“当然是攒些筹码和东番那边谈判啊。”济度表现的有些得意,他说道:“不瞒七哥,我既然不跟着小皇帝去漠北,就是不想亡命天涯,过那苦日子,那是铁了心和东番谈判的,手里没有筹码,怎么交换利益?但我可不是多尼那个傻瓜,以为动员些兵卒,拉一群壮丁,弄几门破炮就能吓住东番.......。”
济度说着,满达海却是劈头盖脸骂起来:“多尼是个傻瓜,你也是个十足的蠢货,你以为聚拢些腐儒权贵,拉拢一批八旗权贵就能交换来利益了吗?蠢,十足的蠢货!”
济度恍惚明白,满达海此刻能进京城,还反对自己所作所为,定然不是逃出的辽东,那肯定是从合众国那边来的,他走过去,关切问道:“七哥是从通州来的吧,是不是见了李明勋,知道些什么,哎呀,七哥,你快些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