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媽 李君威点点头:“是的,皇上一直为此头疼。他曾经问我,假如从你们这些兄弟之中选出一个担当继任者,那该如何告诉其余的孩子呢?其实他说的委婉了些,因为我知道,在他的心里,只有你和昭誉两个选择,他不知如何向你们弟兄中的失败者解释。”
“我能问一句,您是怎么回答的呢?”李昭承问。
李君威想了想说:“我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其实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皇上觉得,你们两个是我的儿子,应该由我来解决,而我却觉得,他是皇帝,应该由他来解决,我们两个还处于互相推诿的阶段。”
李昭承点头,说道:“我的解决办法是,不让我们兄弟斗到你死我活,头破血流的那个地步。大伯和皇上之间的恩恩怨怨,波及一生,我可不想在裕王府也出现这类事。”
李君威微微皱眉,惊讶于儿子的豁达,他说道:“你不会告诉我,你退出了吧,你告诉皇上了吗?”
李昭承直接摇头:“我没有告诉皇上,我还没有敢告诉他。这种事又不是两个男孩竞争一个女孩,一个选择退出,只需要说一句祝你幸福就完事了,我愿意退出,大哥乐见其成,皇上还未必乐意呢。我和大哥之间,是相互磨砺对方的那磨刀石,不仅要竞争,还要把对方磨的锋锐。在大哥没有成为皇上想要的那样人之前,我这块磨刀石岂能是想要罢工就能罢工的呢?
至于是否退出,我也没有决定。我只是觉得,其实大哥比我更像一位皇帝。我......唉,说白了,我从小就没有想过要当皇帝,那个时候有昭稷,我一直觉得皇位是他的。
小时候,我和昭稷约定,等他当了皇帝,要让我当大将军,率领一百万兵马和一百艘战列舰横扫天下。一直到昭稷去世,我还以为还会有另外一个昭稷,可谁也没有想到,我和大哥被推上风口浪尖。”
“那你就没想过当皇帝吗?”李君威问。
李昭承呵呵一笑:“想过,我还梦到过自己当皇帝呢。可那只是做梦,当皇帝未必是一等一的美事,尤其是对帝国皇位的潜在继承人来说。对于其他国家的继承人,其他朝代的皇族来说。当皇帝就意味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对于我们来说,当皇帝就是把这个世界最大国家扛在自己肩上。我也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但我有这样的能力吗?
我扛的起来吗?我感觉自己扛不起来。”
“皇上还春秋鼎盛,你爹我也精力旺盛,你才二十多呀,怎么就看那么透,你难道以为过了二十岁,人就不成长,不进步了吗?你错了,孩子,男人身体上的成熟是在二十岁成熟,心理上的成熟却需要一辈子呀。
尤其是政治家,我认为四十岁的时候,再承认自己失败也不迟。”李君威对儿子说道。
李昭承喝了一口水,说道:“正是因为您和皇上都在,我才更加认为自己不行。爹,你知道拥有你这样一位父亲,对我的工作是多么大的压力吗?我无论怎么做,无论付出多大的努力,所取得的成就对于您的功绩来说,都是不值一提的。哪怕我当上了皇帝,我也是一个正好赶上王朝中平时代的皇帝。
帝国的第三代皇帝,必然是承前启后的,也必然是默默无闻了。哪怕我当几十年皇帝,时人和后人,都不会认为我比的上您和皇上啊。”
这话憋在李昭承心里很多年了,也就是今日只有父子二人,他又想要对父亲说出全部心里话的时候,才愿意说出来。
但李君威没有任何的生气,他耸耸肩:“历史规律就是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在我们这一代,帝国的扩张到达了极限,对外你们只能守成,永远不会有王朝之初开疆拓土的功绩。
而在内部,你们也只能忍受内部的腐朽、僵化和内卷,忍受来自各方政治势力的挑战。你们这一代很难,但不是你自己一个人,上上下下都很难,也只有勉为其难。”
“是,我并不退缩,我只是......只是承认我确实不如大哥。我不知道我们之间能力的差异是天赋的差距还是后天努力,我也不想知道了。作为您的儿子,李家的子嗣,一位爱国者,我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去做一些事情,如此而已。”李昭承说道。
李君威欣慰点头,忍不住给儿子开了一个玩笑:“小心些,你的这种想法可以拯救一个帝国。”
李昭承摆摆手,问:“那我是否要向皇上表明心迹呢?”
“不需要,这是我的事,你去做好你的选择就可以了。”李君威直接说,因为他早就发现,皇上其实更喜欢长子李昭誉,而理性到有些冷血的他也很早就意识到,长子的才能超过次子,事实上,次子最大的闪光点在他的心胸气度,至于能力,之于皇帝这样的重要位置来说,实在是有些不值一提。
李昭承长出一口气,有些释怀了,显然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皇帝解释这样的事,说白了,皇帝甚至都没有亲口说过他李昭承也是皇位继承人的人选之一。
而李昭承想了想,又问出了下个问题,他问道:“那假如有一天,大哥当上皇帝,我该如何与他相处?”
李君威笑了:“这也是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或者说,这个问题我不会给你回答的。因为没有意义,你大哥当上皇帝的那天,我还会活着,皇上也健在,帝国的皇位传承依旧是禅位,你应该问,有一天我和你二伯都死了,你该如何面对已经是皇帝的大哥。”
李昭承摇摇头:“那就没有必要问了。”
李君威欣慰点点头:“那就好,你日后可以放轻松一些,作为一个过来人,我想告诉你的是,假如你能放下当皇帝的心里包袱,为这个国家做起事来,更加得心应手,比如像我这样。
我认为我这大半辈子,做出的最成功的抉择,就是在五六岁的时候,就确定不当皇帝了,现在我依旧为此感觉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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