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李素从李君威麾下效力,靠着美洲战争起势,在国内政坛混的风生水起,也因为少年得志,骄纵傲慢,后又参与了巴拿马铁路的案子,差点被那群资本家捆上马车,最后被皇帝生拉硬拽下来,虽然谈不上大彻大悟,但也算是规矩了很多。
“就是啊,你和巴拿马那点破事没牵扯,你担心什么?难道说,你提拔的人出了问题,也不准查,你要护着?”李君威问。
荣王妃推了推李素,说:“你跟王叔好好说,别藏着掖着,咱在王叔面前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素叹气,说:“王叔,你没听说裴叔叔回国之后的事嘛,我是担心将来我也有这么一遭,到时候,可没人给我擦屁股。而且,我不是裴叔叔,我这擦不干净啊。”
裴元器在回京之前,在西津已经和荣王裕王交代好了,他知道他要执掌中廷,成为御前大臣,因为勋贵出身的关系,肯定有人找麻烦,而麻烦都在西津,有李素兜底,就没问题。
可问题在于,当时商议这件事的三个人中,李君威对国际政治、国家战略和外交军事熟悉,对国内政治很陌生。裴元器虽然对内政官僚不陌生,可是长年在西津,不熟悉申京的人事。李素大体情况和李君威差不多。
因此实际情况比三人料想的要复杂的多。裴元器回京之后,在出任御前大臣之后,遭到了来自议院的质询审查,这种质询审查是很普遍的,大部分都是走过场,毕竟裴元器已经出任御前大臣了,有问题应该早查,成了既定事实再找茬,那就是挑衅皇权了,因此质询审查要么就是走过场,要么‘判政治生涯的死刑’。
但是,裴元器这里出了问题,因为议院需要用这种方式向皇帝表达态度。因为连续两个首相都是从中廷官升任的,而裴元器的父亲担任过首相,议院希望皇帝不要再让裴元器在日后成为首相。
其实皇帝早就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不能明说。
于是,议院的质询委员会想了一个办法,对裴元器的质询不能走过场,但也不能撕破脸,于是他儿子裴广平当年涉嫌强奸的案子再次被翻了出来。事情本身不大,但翻来覆去的炒冷饭,就是让这件事发酵,引爆舆论。
当然,这件事最后解决了,是皇帝让苏日安出面,重新调查裴广平的案子,并且给出一个结论,实际上就是用这位‘当世包公’的信誉为裴元器做保证。
可问题是,裴元器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经得住这种质询,李素可不行,仅仅是当年巴拿马铁路案中,涉嫌向不法商人出卖国家利益,将来质询起来就过不去,而李昭誉在巴拿马这么一弄,他就有更多的破绽了。
“你怕什么啊,你是宗王,不是元器那种勋贵,议院什么时候有权力质询你这个宗室王爷?皇帝和未来的皇帝,不翻旧账,就行了。”李君威实在是觉得李素有些杞人忧天。
“那昭誉那边呢。”李素问。
李君威叹气:“你呀,就是想的太多,好像昭誉和昭承做什么,都和皇位有关系,昭誉在巴拿马查案你害怕政治影响,昭承在维和安全部队里当军官你担心他搞小团体。哪里有那么复杂呀,李素,他们只是孩子罢了,一个孩子,总要经历点的事才能成长,昭承崇拜军人,喜欢军队,就让他试一试。
而昭誉呢,一直很有自信,让他独自做一件事,就让他做好了。”
“可是他一上来就宣布巴拿马军事管制,动了兵!这也太不符合昭誉一贯的作风了,简单粗暴,还是杀伐果决?要是昭承这么干,我倒是不意外。”李素说。
“好吧,你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就跟你实话说,他是来立威。”李君威想了想,只能说道。
“立威,拿我开刀?”
“只要你不涉案,你就到不了闸刀下。他是向所有当权者,既得利益者开刀。资本家富人、官僚、勋贵、地方豪绅,他都要动。”
“他这是要干什么?”
李君威想了想,斟酌了一下词语,问:“就说元器的儿子裴广平,你相信他强奸了吗?”
“不信。”李素没有丝毫犹豫,裴广平长的痞帅,嘴巴又甜,家里有钱有势,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而那个女人呢,只是世间一个普通美女,身份、长相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让男人猎奇的地方,这样的女人,裴广平能找一大堆,说他强奸,李素不信。
“我也不信,你去问问你的同僚,身边人,只要了解一下这个案子,他们大部分人都不信。但是你要去问问市井小民,平头百姓,他们大部分人会相信。
这就像我和两个普通人处于一个房间,其中一个人的钱袋丢了,他不会怀疑我的这个裕王,而是会怀疑另外一个。这就是我们的心思,我们觉得,裴广平什么女人找不到啊,强奸那个,值得吗?可是在普通百姓眼里,就不同,裴广平的家世背景,足够他就算真的强奸了,也可以变成没有强奸,因为他是裴元器的儿子,那个女人只是普通人,颠倒黑白,对这样一个国公子弟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李素轻轻点头,他觉得裕王说的很有道理。
“可是这和王爷的事有什么关系呢?”荣王妃问道。
李君威直接说:“我们是上层阶级,特权阶级,当权者。说实话,我们不怕法律,在守法的情况下,我们不怕法律,比如我的孩子故意杀人,我可以找律师,通过法律的漏洞,比如孩子精神病之类的,躲过惩罚。在不守法的情况下,我们更不怕法律,孩子杀了人,我可以直接吩咐下去掩饰罪行,甚至可以让安全局把告状的作证的杀掉。
你我如此,底下人也是如此,官员、富人等等,他们都是如此,面对我们,他们比较弱势,可是面对老百姓,他们可以很强势。法律和法治是可贵的,可法律不是万能的,对我们来说,法律的约束力比对老百姓的约束力要小。
长期来看,法律的约束力会更强更广,可短期呢?
那些不怕法律的人,他们怕更有权力的人,当更有权力的人来约束你的时候,法律就是一种工具。昭誉就想成为这样的人,他要通过巴拿马这件事告诉所有的当权者,法律是有漏洞的,但是他,可以补上这个漏洞,他也可以代替法律。
而皇上也正是明白昭誉的想法,所以没有控制他的行为。
人总要有怕的东西,什么都不怕,可是要无法无天的。就像那些官员,他们怕的不是监察机构,而是不讲道理的安全局,还有那些行侠仗义的江洋大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