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时蜀军出关连一个王景崇都搞不定,眼下在凤翔领兵的可是能三败王景崇的赵晖。这里的许多人去年还是王景崇的手下败将,今年就要面对一个比王景崇更厉害的狠人,若说心里不虚都是假的。只是在场众人毕竟都是领兵打仗的人,谁又能承认自己统兵无能,未战先怯?
随即又有人打破沉默:“要是这样说,战又不战,退又不退,咱们来做到底是做爪子?”
“咱们遵旨出师,无功而返,对不起官家厚恩!”
“是理!我辈受圣上恩禄,该是报效之日了!管他赵晖李辉,杀将过去,叫他通通化成土灰!”
“圣上诏旨,岂可违背?”见继续出兵的主张竟一时占了上风,安思谦也顾不得许多,抬手止住众人的议论,字斟句酌地沉声道:“只是我军在关中人生地疏,军情不谙,一旦大军北出,致胜之策何在?诸位还是慎重考虑才是!”
这是一个具体的问题,果然就连高彦俦也皱着眉头,做出了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安思谦对自己这番小小的谋略起到效用感到很是得意,继续道:“何况如今关键并非我军敢战与否,乃是衣食!且寒冬将至,恐怕也不是用兵的良时。”
“大帅所言甚是!我军不如暂时回凤州蛰伏,待修整之后,来年开春出关再战,那时汉军出征数月师老力疲,不正是破敌的良机么!”当下又有亲近的几员将领附和,在场许多人本就是摇摆不定,这时听出安思谦的意思,也都表示赞同。
安思谦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即无视了高彦俦等少数人的目光,传令大军退兵屯守凤州。
……
宝鸡寨中的众人听闻蜀军退兵的消息先是不信,直到斥候再三前去打探,确定蜀军已经撤出散关回到凤州,郭信等人才不得不相信蜀军真的退了。
恰好这个时候冬天也来了,渭河已经冰冻,山川大地都变成白茫茫的一片,遥远的重重叠叠的山脉也全被白雪覆盖,举目四顾,一切都在漫天的飞雪和地上的积雪之中变得模糊不清了。
这样的日子里,除非必要,郭信从不出门。他日常都只是和赵延进等人围在屋里的火炉边上取暖。眼下自然是没有什么军事可议的,外间是凛冽的寒冬,屋里却是被军汉们加得很旺的炉火,让簇在炉火边的一众指挥使们更加熟络,也更加亲近了。
军中少有的平静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在冬月十八的冬至这一天,郭信突然接到一条军令,军令既不来自凤翔,也不来自东京,而是直接来自汉军河中行营。军令内容为升赏他为奉国左厢第五军都指挥使,且叫他即日前去河中府听命,在那里,关中各军招抚总指挥,他的父亲郭威正在等他。
郭信很快收拾行囊,和赵延进等人告别之后,只带上郭朴和几骑亲兵跟随,便策马奔向了东方那白雪皑皑、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的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