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意思。”郭朴颇为失望地摇起脑袋,“照我看,以意哥儿的本事,带个千军万马还是成的。”
“尽瞎说。”
说笑间二人已到了郑家门口,郑家门房早就认识郭信,见他过来,忙恭敬地道:“小郎君留了口信,吩咐郭家二郎若来,便直去春乐坊寻他。”
春乐坊在东城以唱牌子曲闻名,也是供城中贵人们寻欢作乐的去处之一。郭信想到现在反正也没其他事可做,于是又带着郭朴走街过巷,去春乐坊找郑谆。
上元节来临,春乐坊也要比往日更加繁华热闹。坊间四处则都已经贴上了朱红的纸片桃符,楼阁木梁间也挂起了准备在夜间点亮的灯火。许许多多穿着富贵锦衣的人们从高大的坊门间进进出出,在郭信眼中像是来往觅食的蚂蚁。
坊内丝竹弹唱的声音不绝于耳,汉子们放纵的大笑、小娘们浅浅的轻笑,都混杂交响在耳畔,俨然是繁花似锦的盛世景象。
恍惚间,郭信觉得外头的兵荒马乱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眼前人们欢乐纵欲的此地才是真正存在的人世。
直到殷勤的伙计前来招呼,才将郭信从恍然中唤醒。
“郎君可有熟悉的姑娘?今个正逢佳节,郎君再来晚些可没得选了。”
郭信还未答话,旁边的郭朴就恼斥伙计:“瞎你的眼,我家郎君怎像是来寻龌龊事的!”
郭信知道伙计是把他当成了那些来寻乐的浪荡子,但也不怪伙计不长眼,郭威厌恶奢靡之风,自家人穿的也都是寻常粗服,自己看上去确实不像什么官宦人家的郎君。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笑着道:“郑家郎君请我,劳烦带个路。”
伙计粗略端详了一番郭信,将信将疑道:“郎君稍等,奴子问问就回来。”说罢便抛下郭信二人,转身去了堂屋后边。
没过一会,伙计就窜了出来,作态像是换了个人一般,甩着袖子步履飞快,脸上的笑简直要堆到了眼角:“耽误!耽误了!烦请郎君随我来。”说着躬身引他往坊后走去。
“势利小人。”身后的郭朴悄悄骂了一句。
绕过几栋楼阁院落便到了后坊,前头喧闹的声音已经逐渐微弱,显然这后坊才是真正招呼贵人们的地方。
引路的伙计还在一旁献着殷勤:“今日是李郎君做东,郎君刚才若直接报李郎君的名字,就不会耽搁郎君了。”
郭信听后却疑惑了:“不是郑郎?是哪位李郎君?”
伙计解释道:“当然是李业李郎君了,郑郎君本与史家大郎同来,只是恰好遇到李郎君,便被李郎君邀去了一同听曲。”
郭信思索了一阵,这才想起伙计口中说的李业,正是刘知远妻室李氏娘家的幼弟。郭信跟李业不算熟人,只知道此人是个衙内纨绔子弟,这几年被刘知远打发去北边跟随刘崇历练,而刘崇与父亲郭威不和,自己与这李业自然也说不上亲近。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后院,郭朴作为随从没法进去,不过旁院自然有随从们等候的地方。郭信走到屋前,听到其内正传出一个女子婉转的唱声,伴随着还有几个叫好的喝彩,里面显然不止有郑谆、李业两人。
屋檐下两个仆人跪坐在推门左右,等郭信走到门前,便一人抦住一门轻轻拉开。
门页在地上滑动发出清脆的一声扣响,女子的唱声瞬间停歇,屋里的人也都向站在门口的郭信张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