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了，就连陈峰这样强大的侵袭者都会有失控的时候，那么他怎么就能够……像个人一样？

而在那个幻境中，他也看见了，看见了基地的人发现他身份后发生的事，看见他失控了，看见了他满嘴的鲜血与碎肉……

他不敢想，他知道那是假的，都只是自己内心害怕的东西。

但汤原不敢肯定，也不敢赌，这种事不会发生。

所以，他开始怨愤，他讨厌自己现在的样子，他恨将他变成这样的原柯，他宁愿当初就死在那条阴暗的巷子里。

可另一边，他又感激原柯的作为，没有她，他活不到现在，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在地球之外，还有一个那样璀璨庞大的文明。

他向往啊……

理性、感性。

相互碰撞，相互摩擦，他想不明白。

“你怎么了？”

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出现在面前，像是三伏天的一壶凉茶，汤原缓缓抬起头，那双黑亮的眼睛此刻变成了红色，里面是仿佛能将人吸进去的空洞。

“……老板……”

“嗯。”

“你想制作出来一个什么东西？”

“……我并不是想制造一个东西，”原柯背过手，把陈峰扔出了会议室，毛线团子“顺手”带上了大门。

“我只是，通过你，想找寻一个答案。一个……我想要的结果。”说这句话的时候，原柯难得的迟疑。

她并不想把自己的过去，自己曾经的一部分经历分享给他们，在原柯心中，文朗、汤原……他们都还没到这个地步。

而且，汤原的事涉及到她自己一个很大的秘密，也是一个至今未曾找寻到答案的疑惑。

“我知道啊，试验不就是只要这个结果吗？”汤原垂下头，捏着自己的手指，把它当做橡皮泥一样把玩着。

“我想知道我是什么而已。”

原柯抽出一张凳子，坐下来，剔透的青绿色双眼看向他。

“你希望自己是什么？”

“这又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你可以决定。因为决定你是什么的那一部分意识属于人，你处在人与侵袭者的中间态，因为我的介入，你停在了这个状态。然而，当时和暗物质的活性决斗的东西是你的意识，你的意识并没有被吞噬，那是属于人类的。”

“可是你说……我是被暗物质重塑的……”这个解释让汤原怔住了。

“你当然有一部分被重塑了，只是不是全部，而最重要的东西被你保留下来了。”原柯移开了目光，落在他身侧的落地窗上。

“暗物质可以重塑你的记忆，但不能给你曾经的思考能力和思维方式。”

“可是陈峰……”

“这就是你不会失控的原因。暗物质吸收这个身体的记忆，通过一步步升级，它将逐渐发展出一套新的思维方式，但绝对和原本的不一样。而且暗物质拥有活性但没有智慧，侵袭者是暗物质进化的一条途径，高等级的侵袭者最终会成为一个独立的智慧体，到那时，它们也是进化者。”

汤原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当他的眼神触及原柯鼓鼓囊囊的裤包时，突然想起来接着问道：“那吱吱呢？”

“吱吱？”

“就是，毛线团。”汤原随即认识到原柯还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对毛线团的称呼，有些心虚地指了指她的裤子。

“……好名字，它大概是个例外，暗物质如果不借助别人的记忆，很难自己诞生智慧。但是……吱吱，它在初期就已经拥有了一点包含本能在内的智慧，这是另一条路，类似于人类婴儿成长的路，在这途中，它不是任何人。”

“很难走，但很有前途。”原柯把吱吱拿出来，放在了汤原面前。

“你也是这样，不必在意自己的本质是什么，你和侵袭者们不一样，是你掌控着体内的暗物质，而不是被掌控。你不会失控，就像吱吱一样，除非你一次性吸收太多血石。”

“至于你们看见过的其他由死物变成的侵袭物，它们依靠本能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