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指了指阶梯上还在东看西逛裹着红头巾的女人,恶狠狠道:“那不是你妈吗?喊她把钱给了。不给钱,就别想走了。”
后面的事情,她就记不太真切了。
只是,她清楚记得母亲卖麦子的钱,最后什么都没买成,只买了她这么一张照片。
回到家,母亲第一次对父亲撒了谎,说是卖麦子的钱被小偷偷走了。
父亲在屋檐下抽了一晚上的旱烟,什么都没有说。
她缩在猪圈的稻草床上,痴痴望了父亲一整夜。
“梁燕啊,我知道你还怪妈,怪你爸。我知道的。”老人抱着自己儿子,声音粗哑。
原梁燕把照片捡起来放回了箱中,转身推着行李箱进了屋。
灵堂中央老人的遗像明显。
她瞥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这次,家里终于安放了她的床。
她走过去,粗糙的手指轻柔抚摸着枕头上的独特绣花,明明是要笑的,却哭出了声来。
小学的时候,她多羡慕哥哥啊。
因为母亲每次都会给哥哥绣各种各样的小东西——手帕、毛巾、装毽子的小包……
那时候的她,多么渴望母亲也给自己绣一个,哪怕没什么用,只是一块布都好。
只是啊,她内心的隐秘祈愿,没谁听到。
原母是在三天后去世的。
原梁燕送完了她最后一程,拒绝了哥哥的相送,拎着自己的行李箱独自去了车站。
她该还的都还了,不欠了。
回到支教的小山村,何年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
他见着爱人回来,赶忙迎上去,把她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天知道,这几天,他每天每晚都睡不着。
天知道,他多想给她打电话,问问她在那个家待得怎么样。
他最终还是抑制住了内心想法。
她的压力已经够大了,他不想再给她添一丝烦忧。
原梁燕感受着他的心跳,眼泪哗哗哗掉了下来。
她说,“我没有爸妈了。”
“还有我呢。”青年拥紧了她,一颗猛烈跳动的心都给了她。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在她耳侧低语着。
原梁燕忽然清楚记起五岁时候被瘦高伙计抓住给照片钱后面的事情。
裹着红头巾的中年女人见着她被小伙计抓住,什么也不要了,三步做两步从阶梯上跑了下来,跑到了她的身边,推开了凶恶的小伙计,把她抱在怀里,恶狠狠道:“你们谁要是欺负我女儿,你们就死定了。”
最后,中年妇女把包里所有的钱都掏给了拍照片的老板。
五岁的她,愣愣望着这一幕,心中又惊又怕,唯独没有感动。
与中年妇人一前一后走在回村的路上,她的心都是揪起来的。
她害怕女人会打她。
走了好久好久,就快要看见村子了,女人突然停下脚步与她讲:
“走出去,一定要走出去。女孩子只有离开家乡,才能真正成长。”
五岁的她还不足以理解女人说的话,所以她都给忘记了。
时隔多年,她回想往事,感慨无限激发。
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生活好苦,拼了命想要离开生长的地方。
原来,种子,那时候便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