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府玄武殿的左偏殿布置得简洁清爽,没有琳琅满目、奢华瑰丽的装饰摆设,仅止大殿一角拥有一盏轻烟鸟鸟青铜香炉,澹澹檀香味氤氲着每个角落,闻之令人心旷神怡,空旷的大殿正中摆着的一张原木桉几光可鉴人。
杨集身穿着一袭白叠布长衫,扎起的头发束着一顶紫金冠,没有了平时睥睨天下的气势,取而代之的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君子气质。此时坐桉几之后批复公文,就像是一名饱读诗书的儒生,而不是手掌生杀大权的卫王、尚书令、检校兵部侍郎、右翊卫上将军(原右卫上将军)、凉州牧。
“公子,郝先生回来了。”正当杨集处理完手上公文,准备休息之时,柳如眉快步入内。自从杨集答应带她参与北巡,她便逐渐恢复了秘书长的角色,并以逐渐疏远的方式的让儿子杨昌适应;然则令她放心又沮丧的是,儿子是有‘乃’就是娘的典范,只会追着裴淑英找吃的,对她这个亲娘在与不在、与不,却压根不在意。
“哦?来的可真快,请他进来。”杨集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又向柳如眉吩咐道:“在我与承渊议事之时,不许他人靠近,如果有人有大事求见,也要事先通报一声。”新笔趣阁
李世民正是杨集派人去刺杀的,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杨集还让顶级谋士郝瑗来担任刺杀的执行总指挥,这对一个不受人的小孩子来说,看似是杀鸡用牛刀、小题大做、谨慎过度。但却十分有必要。
只因杨集知道自己虽然敌人满天下,可是与大家斗来斗去,都是在法理之内争斗、都是在官场默许的规则之内争斗。如果刺杀太多的话,绝非好事:一是因为自己能够刺杀别人、别人也能刺杀自己;二是自己要是开了头、坏了官场规则、并为人获悉,以后无论哪个政敌被刺死、或者是自刎,别人第一个怀疑的对象就是自己,最终令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如此久而久之,处境就如当初的贺若弼一样,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甚至就连皇帝也会因为他的无所不用其极而疏远、愤怒、戒备。所以绝对不能视刺杀暗杀为制政敌的不二法宝,不过偶尔为之倒是可以。但即便是偶尔为之也要谨慎再三、不能留下蛛丝马迹,免得让人顺藤摸瓜的查到自己。
“是!”柳如眉应声而去。
不一会儿,换了一身干净衣服郝瑗走了进来,他此时再也不是那个阴森可怖的‘黑袍人’、‘先生’,而是一名看似是十分儒弱书生,他向杨集行了一礼:“卑职参见大王。”
“这里没有外人,承渊无须多礼!”杨集见他头发未干,示意他坐下说话,等到郝瑗入座坐好,这才面带笑容的问道:“我虽然知道你是带着捷报回大兴,但仍旧问你一句废话——事情办得如何了?”
….郝瑗微微一笑,向杨集复又拱手一礼,轻声说道:“卑职等人幸不辱命,成功的拔除了那颗小钉子。而且卑职等人完成任务以后,天公作美,忽然降下大暴雨。这场大暴雨来得十分及时,不仅为卑职等人隐藏了行迹,而且对于证据的破坏是显而易见的。”
“承渊办事,我放心!”杨集沉吟半晌,向郝瑗吩咐道:“不过小心一点总是没有错,凡是参与此事的人,都打散调离关中。”
“卑职遵命,下去就会安排此事!”郝瑗应了一声,转而又想起了另一个目标,他压低声音问道:“大王,另一个目标是元寿之子元敏,但不知何时出手合适?”
“要是频繁出手,难免落入有心人的视线之中。”杨集忽然想到关陇贵族代表集中于张瑾府邸之事,沉声补充道:“此时的李家和关陇各大门阀、朝堂官员,怕是都在默默此事,今天过后,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故。等过了这风头,再酌情安排吧!”
“大王英明,卑职遵命!”郝瑗眼见杨集如是谨慎,心中甚是欣慰:杨集虽然十分年轻,但他没有像多数年轻人、年轻将领居功自傲的毛病,也没有因为过往骄人战绩而狂妄自大、目空一切。他不但把事情、敌人、环境分得十分清楚、没有小觑任何一名小小的“敌人”,而且没有把“宜将剩勇追穷寇”作战风格带入到政治场、政治斗争之中。这无疑是上位者应有气度、魄力、政治智慧,而对于他们这些追随者而言,无疑也是一个巨大的安全保障。
“不说此事了,至于何时出手,你交待下去即可,无须事事都要问我。”杨集很不负责的把刺杀元敏之事交给了郝瑗,沉吟着说道:“承渊,我俩很快就要跟着圣人北巡了,而北巡必然不会在短时间内结束,以我估计,少说也要几个月的时间,而在这期间之内,大隋内部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我们不能有丝毫大意。”
“官场之上,凉州有李靖、杨善会、虞世南、王琮、张须陀等人在,此外钱世雄又成了关中扶风郡太守,帮凉州牢牢看守几个联络东西的各个门户;私下里,大兴有公孙大总管、洛阳有敬之(凌敬字)、临桃有正本,所以大后方、用不着我们操心。”说到这里,杨集看了认真聆听的郝瑗一眼,继续说道:“但是在并州、幽州、冀州,我们的势力却是形同于无,使我们面对山东士族之时十分被动,更无法了解对手最新动向,所以天门并州分部、幽州部分、冀州分部务必尽快起来。”
杨集提到的并、幽、冀三州,现在是卫王系势力、‘暗势力’最为薄弱的地方,然而此之三州恰好又是世家门阀横行、世家门阀说了算的地方。其中的并州南部有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河内张氏;并州北部有太原王氏、太原温氏。幽州有范阳卢氏、渔阳元氏;而冀州自北向南,分别是博陵崔氏、河间刘氏、赵郡李氏、渤海高氏、清河崔氏等等……而这种世家门阀根深蒂固、实力雄厚不说,彼此之间的关系更是层层叠叠、错综复杂,令人难以梳理。
….诚然,杨集现在是可以借助王府商队的便利,从而探听到了一些消息,但王府的商队毕竟行走在明面之上,他们得到的消息要么无关紧要、要么是当地世家门阀刻意放出现的风声、要么是当地世家门阀散射的假消息。
所有消息的真实性无法保障不说,他们这些决策者的思维甚至可能被对方的假消息带得南辕北辙、牛头不对马嘴;所以卫王府/卫王系如果没有设立“专业”的情报点、没有部署“专业”的情报人员,根本无法及时了解对手动向;而及时针而对之,更是无从谈起。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起情报机构,主要是杨集防止他伴驾北巡期间、内地发生一些针对他们卫王系的大事;而他远在万里之外,不能及时获悉并应对;另外就是他身边除了杨广之外,还有诸多文武百官,而这些人的存在、以及间接性的监视和牵制,使他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放不开手脚。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全部交给“留守”人员商量决定。
原本郝瑗和公孙桓足以应对一切、足以代表他行事,但是他离不开郝瑗,剩下的公孙桓毕竟只是一个前辈级的谋士,缺乏决断的能力魄力和足够的经验,光是他一人,怕是应对不了强大和可怕的世家门阀;所以在人手不足的情况下,只能寄望于情报人员事先打探到消息,以便于他们事先察觉、并做好应对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