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这些人又不能、不愿、不敢与杨集直接发生冲突,唯一的选项也只剩下捧杀了。而此时此刻,他们看似好心、看似对杨集有信心,实则是希望杨集扛下删减军府这个涉及数百万人利益的大事;最后要是闹出什么大问题,那么杨集自然像当初的宇文述一样,要站出来背黑锅。
事情要是闹到那一步,杨集就会从俯瞰众生的“军神”神坛上跌下来,继而在天下造成一种“彼年少识浅、不通军政大事”的印象,彻底将杨集限制在带兵打仗的将帅、只堪为地方“小官”的角色之上。
这种共识,没有人会叙说、也不用说出来,但是在几个政治派系之间却达成了惊人的默契。
面对这纷纷扰扰的一切,杨集只是冷眼以对,他算是看明白苏威这头老狐狸的险恶用心了,不过他毕竟只是一个臣子,看待问题的时候,与杨广这个当皇帝的,自然有所不同。
他觉得这头老狐狸完全就是摸准了他的脾性和心思,知道他杨集已在凉州呆了五年之久,如今既然成功歼灭了吐谷浑,也就没有理由继续赖在凉州不走了;接下来,他杨集必将遵照自己所提出来的“五年换届、不升则调”的政策,主动请辞。
然而以他杨集现在的身份地位、国家无战事的局势来说,一旦他离开凉州,杨广肯定不是把他调往另外某个州,而是让他正式担任尚书令和检校兵部侍郎、右卫上将军等职。在这个前提之下,对他信重无比的杨广不但不会让他坐冷板凳、当吃干饭的散官,甚至会有九成的可能把尚书令实化。
尚书令要是再一次化虚为实,苏威这个尚书省左仆射的权力少说也要下降一半左右;如果再把杨广对杨集的信任、对苏威圆滑的不满来算,那么苏威权力下降的程度就更多了。
鉴于自身权力所面临的危机,苏威因此故意以删减军府、大隋军事来羁绊他,免得他日后插手左仆射主管的权力极重的吏、民、礼三部。
至于军事之权,那是属于尚书省右仆射高颎的,哪怕他杨集以后尽数接手、完全架空了高颎,与他苏威又有何干?
其他人也觉得他杨集是个巨大的威胁,所以或赞成、或无言默认。
而史上的杨恭仁、萧瑀、卫玄、卢楚、王仁恭、薛世雄、李景、杨义臣、张须陀、阴世师、尧君素、王威、高君雅、皇甫绾、王辩、郭绚等等刚正不阿的忠臣良将,就是因为遭到这些人的联手排斥排挤、上进馋言,所以他们始终无法入主中枢、无法执掌大权,最终要么战死、要么郁郁而终、要么顺应大势降贼……
如今的大隋繁荣昌盛、蒸蒸日上,这些可恶的政客竟然对他来这一套,简直是可恶之尤!
哼,你们不是不希望老子当尚书令吗?
老子不仅要当这个尚书令,连带检校兵部侍郎、右卫上将军也要干上了;就算不能气死、玩死你们这些王八蛋,也要让你们不好过。
虽然自己目前只是一个孤家寡人、皇族也是势单力孤,但是还有一个同样是人见人厌的亲家公宇文述、还有一个出身就因为振兴家族而愁成阿婆脸的表兄李渊,除了他俩之外,还有戴罪的虞世基和王世充、还要不知在何处唉声叹气的萧铣和李密。
这些人个个能力出众、个个都是政斗中的高高手,要是把他们集中起来,再加上现有的卫王系和皇族、帝党,那便形成一个十分可怕的战斗团队;只要大家在杨广麾下群策群力,如果还干不过你们这些王八蛋,那才叫有鬼了。
一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带着一帮反王,干掉眼前这些王八蛋和他们背后的家族、派系,杨集真是越想越是兴奋。
“圣人,卫王足智多谋,又有整顿凉州军、整顿豳州军等京兵的经验,以老臣之见,卫王着实是主管删减军府的不一人选。”高颎虽也是一足智多谋、老奸巨滑的人,可是他的私心杂念远远不如苏威,听了苏威的话,再加上他也觉得杨集是不二人选,于是也出声表示支持。
“正如苏公、高公和诸公所言!”杨集肃然道:“我的确是个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用情专一、武艺高强、足智多谋、智勇双全、兼通军政、身经百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神战神杀神,但我这个比较低调,一般都是不会认的。不过大家都是德高望重的人,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我显然就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天才,若我继续低调,那便显得虚伪了。”
“噗”杨秀不适应这种说话方式,一下没忍住,一口茶水全喷在桌案之上,他一脸歉意的解释道:“不好意思,实在是太意外了。”接着,又向杨集说道:“别的还好,但是卫王阁下,你都三妻多妾了,这也叫用情专一?你这是什么用情专一?”
“蜀王兄这就有所不知了;据小弟所知,我朝许多达官贵人、世家门阀子弟都喜欢养一些俊俏的‘书童’,而在座诸公之中,就有一些人放着正道不走,却喜欢走那歪门邪道。”杨集很有理由的说道:“但是小弟我就比较单纯了,我只喜欢女人,难道这还不叫用情专一?”
杨秀无言以对,而诸公中的一些人却是老脸通红,走歪门邪道和被走歪门邪道完全就是一种高雅的风尚,你咋能这么说呢?
哼,真是俗人一个。
完全不懂个中美妙。
“都说我闭嘴。”杨广黑着脸,对杨集怒斥道:“信不信我找些又矮又肥的‘书童’给你?”
“算了、算了!”对于十分特殊的“书童”,哪怕长得再好看,杨集也是逊谢不敏、退避三舍,更别说是又矮又肥的‘书童’了。
杨广冷冷的说道:“既然不喜欢歪门邪道,那就给老,给我说正事!”
歪门邪道这种歪门邪道,杨广也是异常的厌恶,然而他的厌恶,却是其他人的喜好,虽然他是皇帝,但是他也管不到人家闺房中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严厉的约束皇族这帮兄弟子侄,不要让他们放着正道不走,却改走什么歪门邪道。
当然,他同样管不到人家的闺房之中,不过却能用苛刻、严酷的家法来防微杜渐。
“喏!”杨集一正神色,说道:“我相信我有能力、有实力、有本事做好这件事,但是我做不到。”
“你的理由呢?又是什么?”杨广的语气虽是有些咄咄逼人、盛气凌人,但是他心中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真担心这个年轻气盛的堂弟受人一激,于是就傻乎乎的、没头没脑的撞上牵涉极大的军府。
杨集虽然在打诨插科,可他从来不会拿国事开玩笑,说完了自己的理由:“理由有四:首先是自我出仕至今,一直在凉州为官,我对中枢、对天下军府一无所知,甚至就连大隋有多少个军府、各州各有多少个,十二卫分别掌控多少、掌控哪些军府,我同样是一无所知,这样,又让我如何着手?若是贸然下手,岂不是瞎扯吗?其次、当下,北方旱灾蝗灾十分严重,莪认为朝廷此时的首要任务是把以工代赈、安定民心、恢复生产,而不是改制。第三、圣人北巡在即,在北巡途中,什么突发事件都有可能发生,此时的大隋腹地需要安定。第四、我杨集好歹也是尚书令、亲王,要是连删减军府这种‘小事’者要我去操心,那么尚书左右仆射、六部尚书六部侍郎、十二卫四府东宫六率还有个卵用?”
“我觉得删减军府的方案最好还是由兵部、军机处、十二卫牵头,再由东宫从旁协助。等他们做出方案以后,再逐层商议。同时,我认为这也是对大隋军事体系的一次大考,如果他们做得不够好、不到位,那么他们就是失职。”
“要是他们做出来的删减军府的方案合情合理,那么接下来的实际操作,我这个尚书令、检校兵部侍郎、右卫上将军,责无旁贷。”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杨广深深的看了杨集一眼,又看了看神色各异的“诸公”,断然喝道:“准奏!”
说着,又对兵部侍郎段文振道:“段卿,此事就由兵部来牵头,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最完善的方案!”
段文振不仅是军人出身,而且也是一个十分有追求、有报负的人,他对于杨集所说的这些话,深以为然;要是主管军事的兵部事事都需要上面的人来操心,那么还要兵部有个卵用啊。此时他听了杨广的命令,立刻神情振奋的起身,肃然抱拳道:“臣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