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跟在杨集身边,协管张掖杨府事务,同时也是杨集现在的幕僚团之首。
他和公孙桓、郝瑗虽末出仕,但是四大总管背靠王府这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地位超然;加上他们才智过人、刚正不阿、公平公正,使卫王系上下对他们心服口服、由衷钦服。
会客厅中,凌敬正在代替杨***见到访的杨玄挺,以及杨素庶子杨积善。
杨玄挺因亲生父亲杨素平定杨谅有大功,杨广授予他仪同三司之勋,并在去年秋天被朝廷任命为庐江郡太守;可是由于杨素去世了,使他无法上任,后来受家族的作为拖累累,太守之位不了了之。而最先那个仪同三司之勋,也因为嗣父杨约这一次的过错,给弄丢了。使得杨玄挺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白身。
杨家上下自以为皇帝要对他们进进行残酷打压,已经看不清前方的方向了,于是他们在老夫人的建议下,派杨玄挺和杨积善前来张掖郡求教,希望曾经帮过他们一次的杨集能够指明方向。
杨玄挺和兄弟已到府上一个多时辰的时间,然而杨集始终没有露面,凌敬虽然说杨集公务繁忙,很快就会前来见面,但是杨玄挺心中仍然有些感到忐忑不安,也不知此行能否完成长老会交给他的任务。
就在三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时,一名侍卫快步进入厅中,行礼道:“凌总管,大王过来了。”
此言一出,原本在厅内说话的三人,都停止了说话之声。杨玄挺抬起眼眸,目光透过朦胧夜色,向门口看去。只见杨集快步而来,他外穿一袭合体玄色长袍、紫金冠束发,冷风吹动敞开着的衣襟,里面的衣服便紧紧贴在身上,愈显得长身玉立、气度沉稳。
“大王!”凌敬当先唤了一声,看了杨集简简单单的衣着一眼,笑着问道:“这是刚从军营回来?”
相处多年,杨集明白凌敬为何这么问,定是他在和杨玄挺、杨积善交流的时候,说自己在军营,于是点了点头,顺着这个话意向杨玄挺拱手道:“兄长,小弟比了一场武,接着安排了粮草物资等军务,劳兄长久等了,实在抱歉之极。”
“大王客气了!冒昧之处,还望海涵!”杨玄挺知道杨集近来军务繁忙,心中并不怀疑的说法。而且他在和凌敬闲聊之际,知道这间比较“窄小朴实”的会客厅,一般是用来接见最尊贵、最亲近的客人,由此可见杨集非常念旧,没有当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庶民。
更重要的是杨集此刻身穿常服,而不是官服,乌黑的头发还带着湿意,似是为了接见自己,还特意沐浴过;这一切,足以说明他放下身段,以“普通人”的身份来见自己。所以他对杨集的“细心”由衷感动。
只是杨集的称呼却让杨玄挺有点脸红,毕竟他们虽是同辈,可杨集位高权重,而他一无所有,这声“兄长”着实让他承受不起。
“参见大王,数月未见,大王风采更胜往昔了!”杨积善明白兄长的尴尬之处,连忙拱手行礼道。
都是熟识的人,但是这次见面,杨积善发现杨集虽然还是一样的俊美,但他明显感到杨集和从前变得不同了,一双浓眉如刀似剑、双眼明亮有神,而脸上那抹和煦笑容令他少了以往神采飞扬、睥睨天下的气势,多了几分锋藏于内、意发于外的气度。
眼瞅着这位青年亲王步履稳重的远远走来,杨玄挺心底不由叹息一声,仅仅只是这番风度翩翩、沉稳大气,就远远的胜过他们家中的所有青年子弟了。
“兄长客气了!两位兄长请坐!”杨集落座下来,看了相继入座杨氏兄弟一眼,他通过座次上看,即知杨玄挺是这行主角,便向他说道:“玄挺兄长,张掖虽是远离京城,可是惠伯公(杨约字)之事,我也听说一二。”
沉吟半晌,问道:“但不知惠伯公近况如何?”
杨玄挺脸上笑意凝滞了一下,叹道:“家父身子骨儿不大好,这番波折
,令他大病了一场;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为国效力!”
杨集不禁看了杨玄挺一眼,对方这话,说得相当有水平;既是道出了杨约的近况,又借机探问杨集的态度;毕竟杨集是当朝第一红人,以他当前的地位、皇帝信任的程度,若他表态一二、或是在皇帝说几句好话,杨约复出的可能性势必大增。于是缓缓的说道:“大隋正处于前所未有的革新之期,惠伯公足智多谋、老当益壮,只要心宽体胖、养好身子,想必是可以为朝廷效力的。”
杨玄挺听得大失所望,杨集这话看似好听、好用,实则就和“祝你平安”一样,卵用都没有。
杨积善亦是一个反应敏锐、才智出众的人,这也是家族决定让他陪同杨玄挺的原因所在,他情知兄长此时已经不好接腔了,便直接道明了来意:“大王,虽说官员当以国事为重,可是大隋讲究百善孝为先、讲究兄友弟恭。叔父与先父兄弟情深,他在先父诞辰之日前去拜祭兄长、失声痛哭,虽有过错,但这是小节罢了!无论怎么看,都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大王你能否帮忙叔父说说情?”
杨玄挺也接话叫屈道:“是啊大王,家父为官数十载,无幽素来清正廉洁、兢兢业业,不曾贪过一钱、害过一人,更在仁寿四年那场“军队内讧”发生之时,单骑入西京、稳定西京局势,为圣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东/京那些朝官却因为家父一点小小过失,竟然联合向家父发难,这真是毫无道理、毫无天理了。”
杨集闻言默然,其实他知道杨约能力相当不错,别说是御史中丞了,便是让他当尚书令、左右仆射都是绰绰有余;更难得的是,杨约此人清正廉洁、十分自律,如果他安安心心做事,绝对是一名罕见的能臣、名臣。
然而有能力不代表有远见、有大局格,由于他们家出了一个牛炸天的杨素,便习惯依赖于杨素;凡事都是杨素划出一个明确的方向,他们只需沿着既定方向行走即可;这固然是好事,却也导致包括杨约、杨文思、杨玄感在内的杨家子弟得不到锻炼,缺乏长远眼光、独立自主的能力,对大势脉络的把控能力也是差得可怜。所以当杨素一走,他们的天便塌了。
失去领头羊以后,他们变成一盘散沙,个个诚惶诚恐、心乱如麻,接着就是六神无主的听风就是雨,然后干出那些匪夷所思的蠢事。
不过他和杨约向来没有什么交集,杨玄挺、杨积善也不知听了谁的话,竟然病急乱投医的跑到张掖来了,其目的十分明显,就是想让他帮着说话。
当然了,他说的话的的确确比很多人管用,但是杨家这么浮躁、这么爱作死,如果他们自己死活都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安静不下来,那么这个话是绝不能乱说的;否则,不仅吃力不讨好,他本人也要受到这帮人的拖累。
他皱眉反问道:“两位兄长才智过人,难道当真不知贵府走到这步的原因吗?”
此言一出,杨玄挺和杨积善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了,杨玄挺故作糊涂的问道:“难道不是因为墙倒众人推、所以他们联手口诛笔伐?”
杨集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而是淡淡的说道:“什么口诛笔伐,实际并不成立。记得司徒在世之日,几乎每天都被人弹劾,也因为家中争执而被先帝罢免过,他的问题和处境远比现在严重,可是那时何来墙倒众人推?然而他不仅没事,不久之后又复出了。何也?概因司徒小节有损、大节不失。”
“惠伯公先是失去了内史令,可风声一过,圣人立刻启用他为御史中丞,这先罢后用的举动,谁都知道是明降实升。同时又升文思公为民部尚书、玄感兄为礼部尚书,圣眷之隆,远胜司徒在世之时。然而过不了多久,惠伯公为何又被罢免了?而不是像司徒那么屹立不倒?这些问题,你们可曾想过没有?”
杨玄挺期待的说道:“大王,只要你……”终是觉得不能把
话说得太透,立刻又顿住话头。
杨集见他尤不死心、尤自想着让自己说情,无奈的摇头道:“我虽是亲王,在朝堂上也有许多官职,但我的主职是凉州牧,何曾干涉过朝堂上的人事任免?况且我这里事务特别多、对即将发生的战事把握不足,哪有时间去参与这些?不过两位兄长既然来了,我倒是有一个不错的主意。”
杨玄挺连忙问道:“什么不错的主意?还请大王明示!”
杨积善目光更是充满了期冀之色。
杨集故作沉吟,缓缓的说道:“兄长,你们作为局中人,或许“不知”病根。可是我作为旁观者,对你们的病因却非常清楚,病因即是出在你们的自己身上。我认为你们目前的关键不是争什么位子,而是冷静下来,然后群策群力、制订一个周详的方略。要是你们静不下来、还这么放不下,圣人定然对你们失望透顶。到时候,才是真真正正的墙倒众人推。”
其实杨集这是在把控谈话节奏,你跟我谈事情,那我就把事情根源来堵死你。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杨家越来越朝着奇奇怪怪的方向进展,这不禁让人心生戒意。在杨集的记忆之中,杨玄感也随杨广征讨吐谷浑了,大军回到大斗拔谷时,一起遭遇大风雪,二十多万名精锐折了大半。当时杨玄感就想造反弑君了,也是因为杨慎在旁边说“大隋将官众志成城,大隋虽然遭此重创,可是实力强盛不衰、皇帝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千万不可胡来!”杨玄感这才作罢。
对于这种胆大妄为,喜欢玩火***、铤而走险家伙,着实让人亲近不起来,还是疏远为宜。
杨玄挺、杨积善无言以对,他俩很清楚杨集点到了杨家的病因是在自身,甚至封德彝大闹灵堂时所说的难听的话,也是句句点到问题的关键,可这些,着实不是他俩所能改变。
凌敬似笑非笑的瞥着杨氏兄弟,心说这才是真正的良方,而你们明显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可是你们自己不思己过,却非要拖别人下水,这算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