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雪纷飞,绵延不绝的脊梁山山脉白雪皑皑,朔风的声音仿佛是野狼在山巅发出凄厉嚎叫一般。在脊梁山北麓、冰冻辽水之浜,有一个南北有山、东西贯通的山谷。
宽阔山谷中已经扎起了一个梅花状营盘,一顶顶白色毡帐在大雪里,与大地同色,若不走近去看,根本无法发现这是一顶顶帐篷。
这个营地,便是柳如眉选择的“野炊”驻地。
不得不说,她还是蛮有眼光的。
这个山谷南北两面的山势险峻,山脚下森林环绕、竹林遍布、走兽出没,而且山势还帮营地挡住了凛冽的北风,至于横贯东西的谷地,则是平坦的草原,正是扎营的最佳所在。就是山泉溪流都冻住了,好在冰雪可烧成水,所以用水问题并不大。
只不过参与的人,比杨集意想中的、要多得多。
杨集和柳如眉本来想过一个特殊年,人数也只定自家男女侍卫、卫王系子弟;不料皇甫无逸、段德操、杨元弘等黄龙县官员听了,也“申请”加入。
其中有人是怀着接近杨集的功利心,但也有一些人,单纯的觉得亲人不在这里,与其孤孤单单的在陌生的黄龙城过年,倒不如凑在一起。
杨集也不好把他们“拒之门外”,况且人多也热闹,于是一起带了过来;不过参与的人多了,他又生恐猎物不够吃,只好从城里带了很多物资、器具。
扎营的当天正午,杨集亲自下厨。
他很少下厨,这倒不是什么“君子远庖厨”,而后这句话在这年头也没有被曲解;之所以没有下厨,以前是懒、后来是事情多,但偶尔给家人弄一桌菜,却是比打赢了仗还要满足。
现在风雪漫天,又将过年,人的心情就变得格外开朗了,心情好,就给这些外人做了一“桌”吃法怪异的菜。
而他今天做的主食是“羊瘪(biě)火锅”,这种火锅的做法比较简单。
牛瘪、羊瘪在后世被称为“百草汤”,有健胃、祛热和助消化功效,乃是黔省黎、从、榕三县特有的食物,做法是在宰杀牛羊时,把胃里尚未消化的草渣取出来,然后挤出草渣里的水分,再用细密的布料过滤干净,取那水分使用。
那水分自不是直接下锅,而是先和花椒、生姜、陈皮、五香草、食盐一起煮沸,将表面的泡沫及免锅底的杂质除掉,取汤汁备用。之后像炒菜一样,炒生姜、蒜米、花椒,接着再加入骨头汤、牛羊瘪。
等到者沸了,那就是牛、羊瘪火锅的汤。
这样边吃边下牛羊肉片、毛肚、肠子、蔬菜等食材,着实是美味极了。
这道菜最早记载在宋朝的《溪蛮丛笑》,不过现在被杨集提前“发明”了。它的主要味道是微麻、辣;麻是不问题的,只因花椒是本土产物;至于辣味,大隋是没有辣椒的,不过也能以茱萸代替。
王府人吃了无数次,而朱粲这个厨子也会做,所以大家不但没有排斥这道菜,反而十分喜欢吃。可是皇甫无逸、段德操、杨元弘等外人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是吃过了;而且他们听说杨集下厨,便从头到尾观摩,他们见得“牛瘪火锅”主材取于牛羊胃里,着实难以接受。
当然了,午餐除了“羊瘪火锅”以外,还有隋人吃惯了的火锅,以及一些别的菜式,杨集自也不会逼着他们吃。但是皇甫无逸、段德操、杨元弘见杨集等人吃得津津有味的,便尝了尝。
这一尝,竟然停不下来了。
吃几口肉、喝一杯冰冷的酒浆,然后舀一勺盐醋、姜沫腌制的生血旺。
真是最美好的享受!
段德操是最后一个尝试的人,结果却是吃得最多的人,他把一大筷子涮好的毛肚塞着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太好吃了……”
段德操的父亲虽然是“北齐三杰”之首段韶,可他们却是地地道道的凉州人。
段德操算不上是杨集的部属,但说来也很巧合,杨集麾下的阴世师、薛世雄、张定和、薛举、郝瑗、宗罗睺等等,全是凉州人。
“这叫凉拌血旺啊!看着红红火火,而且名字寓意也不错,好彩头,至于这味道嘛,也是一绝。”杨元弘的速度也不慢,他挨个菜都尝了尝,舀了一勺凉拌羊血咽下,赞不绝口的点评着。
“感觉好吃,那你就多吃点。”杨集哈哈一笑,举杯给杨元弘示意了一下,一饮而尽。
杨元弘见杨集喝得如此豪迈,心虚道:“烧刀子太烈,咱慢点喝行不?”
杨集笑着说道:“没那么多讲究,你能喝多少就喝多少,随意就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杨元弘反而不好意思了,他举起竹筒杯子、挺直腰板说道:“既然大王如此说,某若扭扭捏捏,反倒不像个男人了,我也干了!”
一饮而尽。
杨集哈哈大笑,他作为今天午餐的主厨,见到大家吃得这般开心,自是成就感十足。
也许是快过年了,而杨集又没有什么亲王的架子,众人越喝越放开了,言谈之间,甚是欢畅。
不过大家虽然喝得高兴,可毕竟是辽州的首脑,而对岸又有十多万贼子,自然不会喝醉。
饭后,一群人在雪地上闲逛。
“这条河叫什么?”杨集看着一条被冰冻的大河,忍不住问道。
皇甫无逸是辽州的“老人”,他结这里比其他人都熟悉,一听杨集询问,便迅速回答道:“这条河乃是辽水的分支,名叫秀水河,流域两岸的土地十分肥沃,都能垦成良田。”
杨集没有多加询问,笑着说道:“我只是临时的军事长官,高句丽要是不敢和我们打,冰雪融化以后,我就会自动卸职。接下来如何治理辽州、如何带领百姓致富,日后全看你们的。”
话音刚落,只见在外面警戒的李大亮策马奔来,远远就说道:“大王,内谒者监曹礼到了!”
“人在何处?在黄龙城吗?”杨集闻言,深感意外;他们灭了契丹不久,朝廷已经派过谒者、前来册封有功之将,此番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