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为奉行严酷执法、法不容情的准则,所以李安时、高睿等人在窦轨眼中,是一种知法犯法的行为,尤为可恶,百死也不足以赎其罪孽。
至于冲撞官署的缘由,并不重要,虽然被裁汰了、虽然暂时得不到安置等事,有些值得同情,但并不是宽恕他们罪行的理由。
见司马元谦冷脸不语,段达眼珠一转,目光闪烁的说道:“司马先生,李安时、高睿等人胆大包天,竟敢对抗朝廷,几与谋反无异。”
他这是打算将李安期、高睿等人打为谋反之贼了,只要冠上这个名头,他们不管怎么杀,都不为过;事后论断的话,他们就算无功、那也没过。
“李安时?”司马元谦心头勐然想起一事,前天他听宇文述说万年军有个名叫李安期的郎将,此人出身于赵郡李氏西祖房,其祖是李德林、其父是闽州长史李百药。
如今的赵郡李氏在中枢的势力形同于无,可是在地方上、在士林的影响力,以及和各大士族错综复杂的关系,却不是宇文氏能够比较的;等到迁都洛阳以后,朝廷便跳出了关陇贵族为主的关中,到时候,皇帝必将扶持山东士族对抗关陇贵族。
相对于强大的二崔、荥阳郑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陇西李氏,“弱小”的赵郡李氏无疑更好掌控、更符合皇帝的需要,也将成为皇帝重点扶持的对象,所以赵郡李氏的崛起,指日可待。
宇文述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认为自己如果借军改之机拉李安期一把,就能和赵郡李氏建立好友关系;他为了达成这个战略目的,吩咐司马元谦设想联系李安期,只要他愿意进入宇文系阵营,便许其将军之位。
此时,司马元谦把李安时、李安期这两个名字凑到一块儿来看时,便觉得他俩九成是一对亲兄弟。
顿时,司马元谦有些傻眼了。
如果他这个设想为真,死了兄长的李安期还能拉拢吗?
显然,不可能。
“诛杀老贼宇文述,清君侧!”正思忖间,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喊杀声,其间还夹杂着惨叫声、刀兵碰撞声、马嘶声。
“哪来的喊杀声?”司马元谦霍然站起,急声问道。
“将军,大事不好了,万年军杀入咸阳城,他们反了……”一个文职武官脸色惊惶地跑入官署,对着众人大喊大叫。
众人闻声色变,纷纷跑出官署,登上广场边的哨塔观看。
只见咸阳城已经乱作一团,无数骑兵沿着一条条笔直街道往官署杀来,前军横冲直撞,已经前营的右卫士兵厮杀在一处。
司马元谦难以置信的看着奋勇争先的‘敌军’,脸色苍白的颤声道:“万年军这是反了?”
就在这时,另外两支“敌军”已经沿着两条长街闯入官署之中。
京兵临时官署设在咸阳城内,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大敌来犯,所以官署里面是一顶顶临时搭建的军帐,而外面,只有一道简易的木栅栏,而宇文述借来的一万名右卫将士看似很多,可是被巡查将军们分走九千余人以后,留守的官署士兵已经不足千人,而且还是轮流职日,所以当万年军杀来时,简易的栅栏纷纷被拽倒。
战火很快就卷至官署中南部,双方战作一团,杀得人吼马嘶、惨叫连连。
李安期奋力将一名右卫刺死,纵马来到前方,向奋死作战的右卫将士吼道:“右卫的弟兄们,本将乃是万年军郎将李安期,圣人今被宇文述老贼以及走狗蒙蔽,不知我等之苦、不知我等之诉求。现在本将领兵清君侧、诛杀奸臣宇文述!愿意跟随的我的兄弟,将战袍割下,绑于左臂,随某家杀贼!两不相帮的,弃械让路!”
这“刘氏左袒”的习惯出自汉朝,当时吕后死后,太尉周勃夺取了吕氏的兵权,在军中对从将士说“拥护吕氏的右袒(露出右臂),拥护刘氏的左袒。”军中都左袒,后来管偏护一方叫左袒。
这种方式在内乱之时,几乎是最能鉴别敌我的方式,一些右卫将士见来犯之敌众多,实非他们能敌,但是为了活命不得不战,此时听了李安期和他亲卫的话,稍微考虑了一下,便默默的依言退向两旁,让出了道路。
虽然没有一人“从贼”,可是对于李安期等人而言,已经足够了。
哨塔中的众人,远远听到叛军的喊话,以及看着右卫士兵退避,尽皆脸色大变,宇文安义看着如入无人之境的叛军,吓得双腿发抖、面如土色。
段达毕竟是个见世面的将军,他冷静的向司马元谦说道:“司马先生,事态紧急,我和窦员外郎依仗城中建筑与反贼博弈。你和宇文将军立刻回京求援,让大将军入宫面圣,调兵前来平叛!”
宇文述昨天接到了朝廷下发军饷的消息,连晚回城去商议军饷之事,此刻并不在咸阳城。
司马元谦深吸一口气,说道:“城内还有数百名右卫精锐、数百名维持秩序的县兵和乡勇,只要吹响号角,他们便会飞速来援……此外,醴泉军、上宜军距此不远,可派人飞马求援,我等只需坚守两三个时辰,醴泉军、上宜军援军即可到达。”
“司马先生,快回京寻找大伯啊……”宇文安义拉住了司马元谦的胳膊,语带哭腔的叫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