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杨昭长长一叹:“自阿祖作古,关中盗贼蜂起、滋扰地方,除却华山之外,渭南、华阴诸县也是如此……京城所在的雍州尚且如此,商州、同州、岐州、豳州、泾州、敷州等州,可想而知。”
杨昭默然片刻,抬头看向并肩而行的杨集,忧心忡忡的说道:“这些贼寇出现的时机,与五叔谋反的契机相吻合;当我接下清剿京畿贼寇的圣命,专程去问了益钱叔,想知道这些贼寇是否与他有关。”
杨谅被押解入京后,便被罢免为民了;本来,杨广把他软禁在京城原汉王府之中,可是不久后,无数死士接二连三的混进王府之中,企图将杨谅杀死。
这些手笔,不用猜也是支持他造反的人所为,毕竟他们花费了无数钱粮、家奴资助杨谅不说,而且还派出了许多旁庶子弟直接参战。可是战事结束以后,杨谅屁事都没有,而他们那些旁庶子弟和家人一律遭到清算干净,能不将杨谅恨之入骨才怪?
要是杨谅死了,还能嫁祸杨广,可谓是一举两得。
此外,杨秀也在府中遭到多番刺杀。
出于安全起见,杨广便把杨谅和杨秀接入宫中,划出两座大宫殿给他们两家居住。
杨集皱眉问道:“益钱怎么说的?”
杨昭答道:“他说与他无关。”
“我觉得益钱的可能性不大,只因他把所有罪证都交给我了,该说的,事后也向阿兄说了。”杨集沉吟半晌,肃然的道:“另外有件事,你或许不知道:当初我们入京路上,遭到多批刺客伏击。这些刺客背后的人,分明就是杀人灭口,免得益钱把他们泄漏出去。”
杨集对于这些发生在京城之事并不知晓,至今还以为他被软禁在府中。
“我也相信五叔的说法,同时也赞成王叔的判断。”杨昭停顿了一下,苦笑道:“只因五叔在府中就被刺客刺杀了十多回,四叔也是刺杀了,阿耶担心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便接入了宫中。”
“那就好。”杨集点了点头,又见杨昭愁眉不展、忧心不减,问道:“你愁眉苦脸做什么?”
“京畿贼寇都不简单,要想剿灭干净,本身就难。可是你和阿耶现在决定以贼寇为饵,钓出更多的大鱼,”说到这里,杨昭苦笑道:“我压力很大。”
杨集笑着说道:“凉州的贼寇更多、更凶悍,还不是被我们清剿干净了吗?你怕什么?”
“能一样吗?”杨昭没好气的说道:“凉州贼寇各自为伍,关中这些,极有可能是一伙人;迁都以后,或许变得更多。而我,又只有三万精兵,怎么剿得过来啊?”
杨集看了四周一眼,低声说道:“剿匪的性质变了,况且关中也需要大军镇守,阿兄定然留下精兵助你,”
“这个我也料到了。”杨昭顿了一顿,又说道:“但是我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将啊。要不,你借我几员大将?”
“借人给你倒是无妨,不过我麾下那些将军对关中地形不熟,可能帮不上你。”杨集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过有一个人非常合适?”
杨昭双眼一亮,连忙问道:“王叔说的是谁?”
杨集轻声道:“宇文述!”
宇文述能力有、重新崛起之势不可逆,若他帮助杨昭清剿了关中贼寇,于国是好事,于他本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但若清剿不干净,本来就因为武举舞弊案对他心有疙瘩的杨广,定然大失所望。
而且,正如杨广白天所言,关中贼和凉州贼根本就不一样,又岂是那么好清剿的?
利弊摆在这里,十分明显,所以杨集向杨昭推荐了宇文述。
杨广不是希望他们和解吗?
正好,自己也“大方”一回。
杨昭脸色微变,讶声道:“怎么是他啊?”
“怎么就不能是他?”杨集反问了一句,正色道:“除开人品不谈,宇文述的本事毋庸置疑,他如今刚刚复出,做梦都想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若他能够在你帐下听命,定然卖力做事。以他的百战经验,剿匪应当不难。”
杨昭好笑的看着杨集,问道:“王叔,你认真的?”
“当然是认真的!”杨集长叹一声,目视前方,以一派忧国忧民的口吻道:“文武百官同殿为臣,一齐为大隋效力、为阿兄分忧,可是私底下争斗多如牛毛,有些争斗只是政见之别,用心目的都好。但遗憾的是,更多争斗却属于个人利益恩仇之争。这便导致想要做实事的官员,不仅面临理事之艰、还要应对上下掣肘、同僚攻讦,而天下事,多半就是坏在这里,如果朝堂上下一心、共克时艰,何愁天下不靖?”
言及此处,杨集自失一笑:“我们作为皇族子弟,与大隋的命运息息相关,唯有大隋好,我们才好。所以我我虽然很不喜欢宇文述,但不能为了反对而反对,更不能因为以往过节,就把宇文述的能力、功绩、良方否定干净。”
杨昭闻言,肃然起敬,这番话就很有格局,否则背后说人坏话,终究有失磊落。
他想了一想,便说说:“既然王叔这么说了,那我明天就把王叔的建议上报阿耶。”
杨集点了点头:“嗯!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话之间,已经出了宫城南侧门长乐门,再往前走,就是东宫正南门嘉福门。
见杨昭打算把自己送出延熹门,杨集便说道:“天色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早朝、处理公务,不必送了。等我休息几天,再教你剿匪的经验。”
杨昭应了一声,与杨集拱手作别。
待杨集登上曹礼准备的马车,向前驶出,杨昭目光犹自出神,许久,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其实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杨集商量:他并不太想留守大兴、剿关中贼寇,只因他远离父母之后,那便是齐王杨暕的天赐良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