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李渊教子(2 / 2)

大隋主沉浮 碧海思云 4757 字 2022-01-14

“舅父所言极是。”李渊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和精力,他岔开话题道:“舅父,我听说圣人将要在冰雪融化以后,东巡洛阳,您要伴驾随行么?”

独孤整摇了摇头,冷笑道:“圣人视关陇贵族如洪水猛兽、视关中为龙潭虎穴,又岂能在意我这个小小的平乡侯?”

对于杨氏,独孤整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了。尤其是心狠手辣的杨集,更是被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若非是杨集,独孤陀也不会死,而独孤氏这些年行事低调、被元氏抢占风头,给人一种夕阳西下之感,但贺若弼事件过后,独孤氏一下子又进入杨坚和杨广的眼帘。在杨谅被平定以后,独孤氏受制杨广手中的罪证,在迁都一事上不敢有所作为,导致关陇贵族领袖的地位、声望大跌,与此同时,他们在并州官场的势力,也被杨广借机连根拔除,最终使独孤氏的声望、实力都遭到了惨重的打击。

一向阴沉狡诈的独孤整,焉能咽得下这一口气?

虽然此时没有什么合适的时机,也不宜在此时出手,但杨集现在是大权独揽的凉州牧,他以后有的办法来对付杨集。

独孤整眼见禁宵的时间将至,便又与李渊寒暄几句,起身告辞离开。

李渊父子送走独孤整,一起回到了凉亭,李渊笑着说道:“管州日后是比邻京城的战略要地,虽然容易做出政绩,可也容易授人以柄,我要静下心来思考如何当这管州刺史,你先下去休息吧!”

李建成沉吟半晌,拱手道:“孩儿感觉阿耶似乎还有未尽之言,不知能否告知孩儿?”

“告诉你也无妨。”李渊点了点头:“坐下吧!”

“喏!”李建成等父亲落座,便在下首坐了下来。

李渊看了儿子一眼,淡淡的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卫王打王世充等人不是那么简单,就像你所说,他的的确确是在借机发挥,只不过当着外人的面,我不想深谈此事。”

李建成愕然:“阿耶信不过独孤家么?”

“这不是信任与否的问题,而是事关重大,没有人敢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另外一个家族的人。”李渊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先帝和圣人一向视关陇贵族为天下不稳定的剧毒,但因为牵涉太广、关系到天下是否稳定,故而他们父子,也只能徐徐图之。而武川盟的创立,超出了圣人的心理底线,若是知道它的存在,定然不惜一切代价将之铲除,武川盟倒下了,背后的关陇贵族一下也逃不掉。我想借武川盟之力来振兴李氏,所以任由独孤氏和窦氏摆布。但是你休要看独孤家支持我去争武川盟主之位,可一旦武川盟倒下了,圣人或许不会对付独孤氏、窦氏、元氏,而独孤氏和窦氏自保且不暇,巴不得让我扛下一切,又岂能为我说情?所以我们和独孤氏、窦氏,只是一种相互利用的关系,你千万别指望他们有什么情谊。”

说了三家的关系之后,李渊将话头转到了之前的话头,向李建成说道:“卫王此举,表面是打王世充、打宇文述的脸面,但这起件事的背后可能涉及到皇家、储君之事。”

李建成听得十分迷糊,不解的问道:“阿耶,我听得不太明白。”

“其实我开始也不明白,可是后来才梳理清楚。”李渊低声说道:“太子身体越来越胖,观之不是什么长寿之相,要是太子不幸西去,那么东宫之位就会再起波澜。圣人虽然只剩下齐王—个儿子,可他还有孙子,到时立嫡次子还是立嫡长孙,都是要大隋君臣要面对的大问题。而卫王旗帜鲜明的与齐王为敌,一次次的揭露齐王的恶行,我就怀疑他是以败坏齐王名声的方式,来巩固太子之位,并且替太子之子争夺储君之位。”

李建成沉思半晌,忽然吃惊的望着父亲,低声问道:“难道宇文述与齐王有关系?”

“你说得半点没错,宇文述和虞世基就是齐王幕后的元帅和军师。”李渊顿了顿,又冷笑道:“卫王这一闹,一定还有下文,一旦王世充等把宇文述供了出来,宇文述不死也脱层皮,若是宇文述因此受罚,那他在圣人心中的地位便会一日不如一日。日后,若是太子西去,他在新储君上的声音,也不会那么重要了。”

“有这么严重吗?”李建成有些不太赞同父亲的说法,招募禁卫的武举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科举选官,而是兵部的小选罢了,与以住各家举荐、各家子弟考试并无不同。之所以将寒士也纳入考试范围,不过是新帝摆出的一个姿态而已。

毕竟历朝历代皇帝,都没有让寒士当禁卫的例子,若是招了这么多来历不明的寒士入宫,皇帝的安全如何得到保证?

李渊说道:“武举最初是顺应军方的要求而立,多少带一点即兴娱乐的色彩,可是当圣人改卫王为主考官、总监察以后,我就明白圣人并不是想选拔禁卫,而是为全民科举做铺垫,同时也是在试探世家门阀的态度。他今天可以允许寒士参加武举,日后自然也能允许寒士参加科举,这就是武举透露出来的圣意。而当官的第一要务,就是要明白皇帝的心思,这样你才能对症下药。建成,你能明白吗?”

“孩儿明白了!”李建成点点头,他终于领会了父亲的意思,即是宇文述也看不透武举在杨广心目中的地位,故而才敢借机揽财,若是武举再爆出什么丑闻,导致杨广长远的计划变成笑料,宇文述吃不完得兜着走。

“即便武举风平浪静的度过去了,可宇文述操纵武举的行为,使他在圣人心中印象大跌。对于这么一个贪婪的人,圣人以后怎么敢用他推荐的人?”李渊继续说道:“前不久,并州出现了大量,许多官吏都在推荐自己的子弟门生、进贡者,他们推荐的人能力如何,并不重要。关键是他们的私心已经引起了圣人的不满和警惕,所以他打算改变以往选择方式,在吏部之上,另外成立七人组成的选官团,由这些人来核审、核定新官名单。所以这七个职务,比各部尚书还重要、还值钱。若是宇文述没有在武举闹出事来,这七个席位必有他一席,但现在,他已经给圣人留下权谋私的恶劣印象,我认为他是争不到了。”

李建成顿时恍然大悟,父亲这一番话,使他茅塞顿开、获益非浅。他做梦也想不到杨集公开打官员的举动,竟然影响这么深,若非父亲这么详细解说,他根本就想不到。

他连忙问道:“阿耶,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们实力不如人、太过弱小,朝堂之事又岂是我们所能插手?既然是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李渊眼中露出了浓浓的不甘之色,怅然长叹道:“《抱朴子》有云‘蛰伏于盛夏,藏华于当春’。我以后只能隐于朝堂之外,一边借势成长、一边坐观潮起潮落。”

没有人甘心去当别人手中的棋子,李渊也不例外,尤其是像他这种经历过家族辉煌、家族没落的人,心中的野望比普通贵族家主更胜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