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的耐性很好。
一直过了小半个月,他才借着发放敕牒的名由,召见了杨钊。
“新任度支员外郎杨钊,见过李相公。”
与以往相比,杨钊的态度越发谦恭。
可这并没能改变李林甫一反之前的和蔼,始终用冰冷的目光打量着他:“杨员外是圣人跟前的大红人,又是贵妃娘娘亲信的人,大可不必向老朽行此大礼。老朽可承担不起。”
杨钊诚惶诚恐道:“杨钊能够位列户部,全托了相公的栽培。杨钊片刻也不敢忘了相公的恩德。”
“呵呵。”
李林甫冷笑两声,没有理会杨钊的马屁。
随即看向了杨钊腰间的佩剑:“方才还有不懂事的奴才来问,杨员外进堂,是否要照例解除佩剑?我将他臭骂了一顿,告诉他们,杨员外腰间配的可是圣人御赐宝剑,就凭你们这帮奴才,也敢用手去触碰它?”
杨钊闻言,忙解下佩剑,放在一旁:“杨钊不懂这里的规矩,愚昧之处,还望相公见谅。”
李林甫不应。
杨钊又见李林甫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过那把剑,忙又双手托住剑身,恭敬呈到李林甫眼前:“听说此剑名为‘龙须’,还请相公过目。”
李林甫眼神复杂地看着这把剑,却始终安坐高椅中,没有动手拿这把剑。
最后,他呵斥道:“既是圣人御赐宝剑,又怎可随意示人?还不赶紧收起来!”
杨钊只得又托着剑尴尬地退了回去。
事已至此,杨钊干脆把话挑明了说:“舍弟杨铆接任金吾卫兵曹参军一事,其实另有隐情,是非曲直,还望相公明察。”
李林甫没想到杨钊还敢主动提这事,克制不住他心中恼怒:“授杨铆金吾卫参军,是宫里的意思,与老夫无关,杨员外也没必要在老夫面前提及此事。”
杨钊既然开口了,自然要解释清楚:“相公明鉴,我虽然在你面前提过此事,但自相公言明利害后,我便躬身自省,已不敢再有半分奢望。可前几日进宫里,有幸被贵妃娘娘召见,问到家中的兄弟姊妹,我便顺便提到了九弟杨铆,说他跟我一同在京,尚闲赋在家。不成想,娘娘竟考虑得如此周到,待我离开后又托人去给杨铆谋了差事……其中巧合,实在是难以预料,我也是最近才得知消息,心中难安,既担心相公误会,又怕负了相公的辛苦栽培,羞愧不堪……”
“好了。”
李林甫何等精明之人,怎会被杨钊的一通谎话蒙骗。
况且,即便杨贵妃要为杨铆谋差事,京城里那么多差事,又怎会巧到恰是金吾卫兵曹参军一职?
但面对杨钊的苦口解释,李林甫好歹也是宰相,虽明知对方在撒谎,却也不能跟他一味计较下去,只好稍稍松了口风,“既然是贵妃娘娘的盛情,你就安心收下吧,我不会多心,你也没必要担忧。可以了,我这没什么事了,你自去当差吧。”
“杨钊先退下了。等来日空闲,再来拜会相公。”
杨钊恭恭敬敬地倒退着出了李林甫的衙署。
今天的这一番做派,杨钊只是在传达出一个信号,他虽不愿意任李林甫摆布,但仍是诚心奉他为相公,绝不敢违逆。
杨钊想,李林甫应该会收到了他的信号吧。
毕竟,李亨还安居在东宫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