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对于这个不会威胁到自己皇位的养子，李隆基给予的厚爱，未必比他的亲生儿子少。

就凭着这份关系和情感，王忠嗣是很难被京城里风波冲击到的。

杨钊在穿越前看过杨国忠的传记，里面提到过王忠嗣。按照历史上原定的轨迹，王忠嗣最后获罪被贬，也是因为拒绝执行李隆基攻打石城堡的命令，惹恼了李隆基，并非由于京城里的朝堂之争。

可元载却不这样认识。

他忧心忡忡地分析道：“岳父大人镇边多年，屡立战功，又和圣人情同父子……这些我都知道。可杨兄你想过没有，皇甫惟明难道立的军功就少了吗？他同圣人之间，难道就没有君臣情义吗？可一旦他涉及到了宫里的事，便立即是眼下的这个下场，没有丝毫情面可讲。”

元载的这番忧虑确实有道理。

杨钊只能宽慰他道：“王大夫同皇甫惟明又不一样。王大夫为人谨慎，只关心军事，从不过问朝堂上的事，又对圣人一片赤心，是绝不会牵涉到宫里去的……”

“杨兄此言谬矣。”元载苦笑着打断了杨钊的话：“我那岳父大人是什么性情，我比你清楚。他也就是看起来随和，与人无争，但其实，他骨子里最是骄傲，也最是顽固。凡他认定了的事，便一定要去做，旁人的劝言根本就听不进去，何况这天底下也没几个够资格劝他的人……我敢预言，他若是好好的也就罢了，若是像皇甫惟明这样触犯了龙颜，他的反应只会比皇甫惟明更激烈，最后的结果……哎，也可怕得多。”

杨钊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了。

因为元载看人的眼光太准了。

王忠嗣将来的行为，一个统兵十万的边关统帅，胆敢公然违抗李隆基的圣谕，挑衅皇权，正应了他此时的预言。

只听元载还在分析：“就算我岳父大人一直待在边关上，不和朝中宫中的人物来往，可树欲止而风不静，难保有人会看中他手里的权势，定要把他扯进朝堂纷争中来。便如皇甫惟明，他一个边镇节度使，凭什么要去圣人跟前说宰相的是非，谁敢说不是有人在背后怂恿他？再说回我岳父大人身上，他是个军事天才，论统兵作战，当世没人敢说在他之上，可要论权谋心计，他远没有东边的安禄山那样八面玲珑，一旦被牵扯了进来，后果可真是不敢想象。”

说罢，元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了。

随后便是止不住的唉声叹气。

也难怪元载如此忧虑，他出身贫寒，家世一般，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上，全是沾了岳父王忠嗣的福分。一旦王忠嗣倒下，哪怕李隆基念及旧情，不追究他的家人，元载的仕途可也就彻底断送了。

杨钊实在看不下去了，把着元载的肩膀道：“元兄放心，他日若有帮忙的地方，杨三定当竭尽所能，帮助元兄度过劫难。”

“真的？”

元载大喜，两眼放出光来，紧紧攥住了杨钊的手。

杨钊重重地点了头：“嗯。”

“哈哈哈，好，有了杨兄这句话，管他刀山火海，元载何惧？来，杨兄，请满饮此杯。”

“干。”

杨钊接过元载斟的酒喝了。

心里却有些异样。

他一个八品兵曹参军的允诺帮忙，能起到什么作用？

元载至于这么兴奋么？

再联想到元载看人很准……

杨钊猛然醒悟，自己被元载这小子给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