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本就觉得吉温长得瘆人,如今见他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了起来,只觉得更吓人,勉强回道:“好说,吉主事客气了。”
吉温看起来并不善言辞,他同杨钊打完招呼后,又客套两句,便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只顾着埋头赶路。
杨钊也暗舒一口气。
同吉温这种变态交流,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没成想,走进宣阳坊后,吉温却寻了个借口把杨钊带到一旁,然后把他那张惨白的脸又凑了近来:“杨参军,我这里有个东西,你来看一下。”
杨钊第一反应是拒绝的。
吉温这种专好折磨人的变态,能拿得出什么好东西来?
一只他收藏的人耳朵,或是眼珠子……
“什么东西?”杨钊问。
“请杨参军过目。”吉温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来。
纸上血迹斑斑,还沾了几点发黑发霉的肉末……
鬼知道这张纸是如何得来的!
吉温也注意到了杨钊脸上的憎恶,忙用袖子把纸上的污物使劲抹掉,一边尴尬地解释着:“让杨参军见笑了,干我们这种工作的,免不了会沾点血……”
杨钊连忙摆了摆手,不想再听他解释下去了:“纸上写的什么?”
“杨参军一看便知。”
吉温把草纸伸到了杨钊眼前。
他也知道杨钊嫌弃这张纸上沾了血,便一直把纸举着,这样杨钊只需用眼睛看就可以了,不用伸手去拿纸。
杨钊看见了,是一张招供出来的人犯名单,上面歪歪斜斜记有七八个人名。
有趣的是,其中一个人名被抹掉了。
但依稀还能辨认出来,那个被抹掉的人名,正是“杨钊”二字。
杨钊瞬间明白了吉温的意思。
但他却只能佯装出惊讶,皱着眉道:“这上面怎么会有我的名字?”
吉温谄媚地笑着:“杨参军不必忧虑。再体面的人,只要他一进了牢房,上了刑架,就立马变做了一条疯狗,见着人就咬。你再给他来上几鞭子,他咬得越欢了……凡他身边所认识的人,也不管犯没犯事,他都会给你招供出来。我见了太多这种疯狗了,所以知道他们的习惯,也知道杨参军的名字便是被他们胡乱咬出来的,做不得数,因而私下里便先给抹掉了……请杨参军放心。”
吉温这番话说得条例清晰,十分流畅,完全不似他方才那般口拙。
看来,他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没有说到他的专业领域上。
杨钊配合地向吉温躬身谢道:“杨某能残存性命,全托吉兄庇护之功。如此大恩大德,杨某铭刻在心,他日必当厚报。”
其实杨钊心里清楚,这肯定是李林甫给了指令,所以哪怕韦家人把他供了出来,他也不会出现在被逮捕或刑讯的名单之中。
要不然,凭着吉温一个小小的法曹主事,他敢私自隐藏名单?
他敢做的,也只是把名单的初稿保存下来,然后有意泄露给杨钊,好让杨钊对他感恩戴德,从而为自己谋取私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