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参军来了?坐吧。”
李林甫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头。
似乎正被手中的文稿所吸引,不能分神。
“谢相公赐座。”
杨钊在最下首的位置上跪坐下来时,趁机打量了一眼,李林甫风轻云淡地看着文稿,完全没有要发怒的迹象。
半炷香后。
李林甫放下了手中的的纸稿,抬头瞧向了杨钊。
他的目光和蔼,没有丝毫敌意。
杨钊的心情也彻底平复了下来。
“知道我刚才看的是什么吗?”李林甫问。
“卑下不知。”
“是关于你的一些材料。你在西川军中做过屯田官,又先后在新都和扶风当过县尉……干的都很不错。你是一个有才干的人。”
杨钊俯身回道:“在其位谋其政罢了,担不起相公的谬赞。”
“勇于任事,不管结果如何,总好过素尸餐位。”李林甫抚着胡须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赞赏杨钊不卑不亢地回话,又问道:“你似乎在理财一道上颇有心得?”
杨钊答:“相公慧眼,卑下别无所长,独独在理财上有一些心得。”
“眼下盛世太平,国内承平日久,四海无事,要真说有什么烦心事,就是边关上总有些蛮夷不肯臣服,又觊觎我中原的繁华,无故兴起事端。为此,朝廷不得不在四方边镇部署重兵。可养兵就得花钱。不怕杨参军笑话,别看我这个右相高坐在朝堂上,每天要处理很多事务,可说穿了,跟一个府里的管事没什么两样,每天都是围绕着‘钱’在打转,想着法子如何哄得大家都有钱花……”
杨钊正纳闷,李林甫扯那么远干嘛?
就听李林甫接着道:“眼下朝廷正需要的,正是杨参军这种善于打理财政的栋梁之才。”
杨钊总算听明白了,李林甫竟要保荐他去户部任职!
能去到户部,这是杨钊的夙愿。
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李林甫不但不问罪他参与谋刺一事,反倒要给他升官,这也太有悖常理了吧。
为什么?
杨钊不敢乱说话,中规中矩地回道:“若能有幸为朝廷打理财政,杨钊必当竭尽所能,以冀有所报答。”
“好。很好……”
李林甫赞赏地点了点头。
可等他放下手中文稿,再盯着杨钊打量时,眼睛里的慈和消失了,“像杨参军这样有抱负又有才干的人,就应当尽情去发挥你的才干,为圣人和朝廷效劳,而不应当是……被奸人利用,白白地被埋没了。岂不可惜?”
杨钊心里一震。
他再也坐不住了,忙离席请罪道:“杨钊无知,还请李相公降罪。”
李林甫没有急着回话,就静静地盯着杨钊又看了一会儿。
随后却大笑道:“杨参军为何要请罪?老夫不过随口说了一句玩笑话,也算得是长辈对后进的一句劝告,杨参军不愿意领情?”
杨钊不知道该回什么。
又默默地坐了回去。
同时暗出一口气,李林甫若是顺势逼问他,他为了保住性命,也只得把韦氏兄弟给供出来了。这样,他是告密小人的这顶帽子也就戴上了……
可李林甫却没有这么做。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在这一刻,杨钊必须得感谢李林甫放了他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