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言放下蜀锦。
然后定睛向杨花儿看去。
梳着长长的堕马髻,这是有着一头乌黑秀发的女子才有资格梳的发髻。
肌肤胜雪白,蛾眉似黛黑。
紫罗色襦裙修长而贴身,正好裹住她修长而绵软的身子,腰身处只用一根绸带随意打了个蝴蝶结,却也能将她细长的腰肢完美地展现出来。
最吸引人的是襦裙上端,齐胸平,浑圆有力……
却又被一袭紫纱肩帔罩住。
若隐若现处,令人血脉喷张。
这么专注地盯着一位女子看,显然是不礼貌的,哪怕他们是旧相识,哪怕杨钊知道杨花儿心底里是喜欢别人忘情地盯着她看的……
可杨钊此时却管控不住他的眼睛。
所幸,杨花儿此刻并没有留意到杨钊,她的目光全落在那些锦缎上了。
她懒懒地起身,走了过去。
再从衣袖里探出纤纤玉手,在那些锦缎上轻轻地摩挲了片段。
随后叹道:“果然是蜀地才能产出的好料子啊。”
这时她转过头来看向杨钊了……
杨花儿的美目猛地收缩了一下,蛾眉微凝,眼神恍惚。
显然,她认出杨钊来了。
大厅内的空气片刻凝结。
杨钊打破尴尬道:“夫人好眼力。只有蜀地的蚕,蜀地的桑树,蜀地的工匠,才能织出这蜀地的锦缎……便如这人一样……”
便如这人一样……
杨花儿被这番话带进了追忆往事中。
她张了张嘴,
可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杨花儿转过身去,背向杨钊走回她的位置上:“店主说的没错,这确是蜀锦。你可以去账房取钱了。”
“是。谢夫人赏赐。”
杨钊回身出了大厅。
方才大厅内除了他俩,还有众多女婢,尤其是杨花儿的儿子裴徽也在场,显然不是一个相认的好时机。
裴徽是杨花儿亡夫的遗腹子,杨钊以前和杨花儿幽会时,裴徽才几个月大,并认不得杨钊。
…………
回到自己的府邸后,杨钊却愈发忐忑。
回想方才在杨府里的情形,杨花儿肯定是认出了他,但却并没和他相认,而且也没有任何再次会面的暗示。
杨花儿到底是什么态度?
他完全吃不准。
再则,杨钊的记忆里,杨花儿本就是一个藐视规矩、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身边也从来不缺向她求欢的贵公子,如今她又发达了,两人身份悬殊,还会记得十多年的旧人吗……
杨钊刚进到内院,就听见内花园里传来阵阵娇笑声。
他探头一看,原来是府里的婢女们正聚在一起“拾杏仁”,就是将一把干杏仁抛向空中,用手背接住,再用手心抓住,比谁能抓住更多杏仁。
输了的人自然会接受惩罚。
她们的惩罚是谁输了,谁便要装出大户小姐的模样,款款走上几步,再盈盈一拜,然后细着嗓子道:夫君,你回来了。
看来,在每个丫鬟心中,也都住着一个小姐梦。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嘲笑的,哪个人不渴望着改变的身份呢?
杨钊联想到自己的处境,一时看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