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如何也没想到,房主管竟然如此干脆地就把地契拿了出来!
这可是整整五百顷土地啊!……
听杜甫用抱歉的语气继续道:“我见房主管答应得爽快,便忘了杨兄的嘱托,没开口索要一千顷土地,而是直接要了五百顷……还请杨兄不要介意。”
“崔庄主宅心仁厚,怜爱贫苦民众,不负博陵崔氏之盛名。”
杨钊收回心神,先是顺势夸赞了崔顶,再把着杜甫笑道,
“杜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们本来约定的就是五百顷,你一分不差的拿来了,如此大功一件,我感激、佩服还来不及咧。至于我之前说那些话,其实是我小人之心了,没想到房主管竟如此明晓事理,体谅县衙和扶风百姓的难处,爽快地捐献出土地……倒令杨三汗颜了。”
“杨兄也没必要这么说自己哈。不管怎么说,这五百顷土地算是还给县里了,我也就轻松了。上次听杨兄说起县内百姓的惨状,真让人忧心啊,希望这些能减轻他们的苦痛吧!……”
杜甫感慨一番后,问道,“不知道杨兄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土地?”
换作其他人问这个问题,就显得太小气了。
分明是拿出了土地后不放心,定要追问出这些土地的去处。
但既然杜甫问的……
杨钊想,杜甫只是纯粹地在关心县内百姓的处境。
不过杨钊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反问了杜甫一个问题:“杜兄出了玉溪园,来县衙的这一路上,可发现了什么异常没?”
“异常……”杜甫想了一阵,又是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对对对!有一点十分奇怪。我从庄子里下来后,见四下耕种的百姓少了许多。等到我走到出乡的路口时,才知道他们都跑到路口来了,还把进出的路给封住了。”
“杜兄没有问他们为何封路?”
“我急着把地契给你拿来,生怕出了岔子,所以没来得及打听。”
“额……”
杨钊也只有选择理解,诗圣的心思单纯,要不然也做不了诗圣了。
杨钊:“据我所知,这些乡民都是玉溪园名下的客户和佃农,他们封锁道路,乃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担心他们耕种的土地被县衙收回,才封堵住路口。”
“啊!竟有此等怪事!”杜甫大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问题问的……
杨钊耐住性子分析道:
“我私下打听过,玉溪园对待这些佃农,较其他大户地主宽厚得多。县里,租种大户家的田地,一般需缴纳五成、乃至刘成的地租金,而玉溪园只收取四成。而且这四成租金里还包含了户税、丁防等应向县衙缴纳的所有赋税……
“这些佃户们,种了玉溪园的地,基本能做到衣食自足。再对比县内其他课户、和客户佃农的生活,他们宁愿当玉溪园的佃户,自然也就不愿意这些土地被县衙收回。”
“也难怪他们要自发地封堵路口,也只是为了家人的生活,情有可原啊……”
杜甫考虑问题,总是不自觉地往最简单的方向去考虑。
可即便他再思虑单纯,此时也发现矛盾所在了。
“可我已经把地契还给了你们,那些佃农又不愿意你们去收回土地……这,当如何是好?”
说着眼睛就瞟向了那两沓地契。
眼神里已有了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