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被人当面夸耀了自己最得意也最在意的诗才,心中如何不开心?
“杜……兄客气了。”杨钊也顺势改了称呼,“小弟不通文墨,本不该在杜兄面前多言。但我每次吟到杜兄这首诗,除了感受到其中的豪情壮志外,总能品到一些别样的情怀,今日当着杜兄的面,可是要闹笑话了。”
杜甫好奇道:“还能品到什么?杨兄切莫见外,快快讲来。”
“献丑了。”
跟文人打交道,话说得客气点总是没错的。
杨钊谦逊后道:“我另读出来了四个字——忧国忧民。”
“忧国,忧民……”
杜甫念叨着四个字,而后猛一拍大腿:
“知我者,杨兄也!
“我时常郁郁寡欢,旁人都道是我科考不第的缘故,可他们哪里知晓,和万千百姓的饥寒相比,我个人的那点喜怒又算得了什么?我总幻想着自己能建起千千万万间大厦,能庇护得天下万民俱是欢颜……
“今日和杨兄初次会面,竟一眼就洞穿了杜某的心事,让人好生钦佩!”
杨钊心想,这有啥难的,从小老师就教了,凡是考到杜甫的诗,就答“忧国忧民”四个字,保管能得分。
忧国忧民……
杨钊正沾沾自喜,突然被这四个字点醒了。
杜甫是一位心忧百姓疾苦的诗人,这是肯定的了;而他此时干的,不正是解决百姓赋税苦的问题么?
何不将此事说与杜甫?
再结合杜甫在玉溪园里的特殊身份,说不定会有奇效。
杜甫还在兴奋地讲述他的知遇之感,杨钊已经在思考如何通过杜甫来解决土地问题……
杨钊想定了办法,从怀里掏出刘老根的田契,铺在石座上:“不瞒杜兄,我这次造访玉溪园,为的便是一件百姓的事。杜兄请看。”
杜甫好奇地将田契拾起,细细看了一遍:“这是一份……田契?”
“正是。是贵庄奴仆丁大海和本县百姓刘老根签订的一份买卖田产和宅产的约契。”
“我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杜甫毕竟是位贵公子,不熟悉底层百姓的事务,看不出田契上的端倪。
杨钊指着金额处道:
“杜兄请看。刘老根一家共有四十三亩田产,却只卖得绢三匹。按正常市价,一亩田能卖一千一百文钱左右,折价绢两匹。也就是说,丁大海所出的这三匹绢,正常情况下只能买回两亩地,而他却买了刘老根一家全部的四十三亩地产。这……正常吗?”
“这个恶奴!”杜甫明白过来后一声怒吼,朝亭内的老妪喊道,“你现在就去把那个恶奴叫来,我要当面质问。”
老妪被吓醒了,立即动身去了。
杜甫犹自愤怒不止,急得在厅内打转:“这个恶奴!可恨,太可恨了!……”
杨钊反倒有些担心杜甫太过嫉恶如仇,宽慰道:“杜兄莫太心急了,等那个丁大海来了先问明情况,或许他也有什么难处呢……”
杜甫摆着手打断了杨钊:“这还有什么可问的?这个恶奴,竟敢鱼肉百姓,还把我大舅家的家风都败尽了。你瞧着,我今天定要拿他好看!”
正骂着,丁大海来了。
好巧不巧,居然就是先前引杨钊进庄的那个绿绸衫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