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齐对李旦所说深以为然,海商船队再大,人员再多,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和承认,在海外拓地也将是孤立无援,难以长期坚持,并抵抗那些西夷和土著的侵袭。
“你是不是还想着报吕宋之仇?”颜思齐挑了下眉毛,说道:“小佛朗机人不好打,得朝廷水师才行。”
李旦垂下眼帘,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但你以为小佛朗机人还能猖狂几时?万岁命咱们搜集打探南洋的消息和情报,所图只是一个湄公省?”
颜思齐想了想,颌首道:“万岁所思所想,虽然非咱们所能揣测,但你说的很有道理。说吧,看好哪里了,算某一份。”
李旦抿嘴笑道:“婆罗,也叫渤泥。那里土地肥沃,可耕可牧,当地苏丹和土族势力弱小,真真是个好地方。”
颜思齐点了点头,说道:“先上奏万岁,得到允许,再干如何?”
“自当如此。”李旦抚着颌下胡须,说道:“此等大事,怎敢妄自行事?某早就上书万岁,估计也送到京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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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教坊司的乐户在宫外跪拜叩头,痛哭流涕,感谢万岁豁籍之恩呢!”王体乾抱着奏疏进殿,谄笑着向皇帝禀告。
皇帝笑了笑,说道:“派个宫人让他(她)们离去,好好过日子吧!”
豁贱为良,从京师开始,也算是给各地打个样儿。
教坊司摘了牌子,虽然成为历史,但还允许她们暂时居住,直到找到归处。而且,按照在教坊司的年头儿,比照宫女例发放全部工资。
如果想改业,可以去织造工坊,也可以自谋出路。
同时,皇帝还让徐姬牵头,组织一个歌舞团,负责管理宫廷俗乐的教习和演出事宜。
虽然还是歌舞娱人,但已不是乐籍贱民。性质已经完全不同,且是去留自便。
毕竟,很多教坊司的人不会别的技艺,从小学的就是吹拉弹唱,强行驱赶进社会,可能要乞讨,甚至会饿死。
既然教坊司已经不存在了,那演出就不单是为官员和皇家。皇帝也将这层意思说明,允许歌舞团在外表演,收取报酬。
其实这也是个过渡,等到歌舞团能够自食其力,皇帝也不准备再养着他们了。
从节约资金的角度看,之前放归了大量宫女,现在又废除了教坊司,确实省去了皇家的不少花费。
北京有东西二院,南京有十四楼,教坊司的废除,乐户的豁贱为良,确实是一件大事。对教坊司的人来说,更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谁想顶着贱民的标签,谁想承受别人的歧视侮辱,谁不想堂堂正正地做人?谁不想后代有出息,能读书识字,甚至能科举作官?
现在,削籍改良,就全部解决了。尽管传统观念还在,歧视还会有。可在法律上,已与良民一样。
皇帝故作矜持,但心里却十分喜悦。
一道圣旨,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善政善行,让百姓为之涕下,为之感恩戴德。
随手拿过奏疏,翻阅着,并没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辽东军报是随时送来的,皇帝有些心急。
咦?皇帝看到了颜色不同的题本,这是商会上书的标志。显然,他对此的兴致相当高,伸手取过,翻阅起来。
王体乾看着皇爷的脸色,渐渐绽出笑容,显然十分满意。
到底是经历丰富,飘泊于海上生涯的,这个李旦还真是猜到了朕的心思。
朱由校放下题本,手指轻轻叩击着龙椅扶手,思索着如何答复。
尽管辽东未平,但如同豁免贱民一样,皇帝并不准备再等下去,而是逐渐把计划中的政策措施颁布施行。
在南洋的扩张就是其中之一,湄公省的加紧开发,只是计划的一部分。
当然,鉴于水师的力量还不是特别强大,皇帝也不准备与西夷开战,借助于民间力量先在南洋布局,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想想兰芳共和国,在历史上还应该是几十年、上百年之后的事情吧!那个时候都行,现在西夷的力量还没那么强大,就更没问题了。
皇帝沉吟了半晌,提笔给李旦写回复。
借鉴于兰芳共和国的经验,以及西夷的套路,皇帝写下了“公司”这两个字。
在后世,公司的定义是确定的,就是商业性质。但在当时,却是含有政治色彩的团体组织。
西夷有东印度公司,大明也有“南华”公司,意思是“南洋的华人”。
按照李旦所描述,在南洋有不少华人谋生。因华人擅长经商,不少从事贸易的都受到当地酋长的敬重。
不光要得到敬重,还要有自己的武装力量。皇帝知道西夷对于南洋土著的侵袭,给当地苏丹和酋长也造成了威胁。
历史上的兰芳共和国,便是因此从一个贸易团体,逐渐成为拥有武装的政治势力。
皇帝据此给李旦提供了些建议,让他先派人扎根,团结当地的华人,再从内地招募扩充。
至于武器,皇帝答应卖给李旦一部分明军的制式装备。
但他也提醒李旦,不要太早露出獠牙,引起土著和西夷的警惕,明军水师或许要在两三年后才会拥有称霸南洋的实力。
为了平辽,为了平叛,皇帝把大部分的资源都占用了。水师得到的并不多,发展的速度也受到了制约。
没有办法,皇帝面临的不仅是敌人,还有天灾,他必须进行统筹规划,分清轻重缓急,一个一个地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