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是建奴必须防守,不会放弃的吗?”听着刘氏兄弟互相补充的讲述,皇帝找了个空儿,开口问道。
攻敌必守之地,迫使建奴分兵,从而削弱其能够集结的兵力,皇帝还是坚持这样的思路。
刘兴祚想了想,谨慎地答道:“建州乃是老奴发难之地,意义非比寻常。微臣以为,建奴不会轻易放弃。”
“那辽沈呢?”皇帝继续问道:“辽沈与建州比,哪个更重要?”
刘兴祚面露难色,实在是不太好回答这个问题。
打个比方,一个故居,是祖宗传下来的,意义重大;一个是新府,又大又宽敞,住着还舒服。
刘兴仁眨巴眨巴眼睛,躬身拱手道:“回万岁,微臣以为辽沈重于建州。”
朱由校淡淡一笑,没说话,但眼神却透出鼓励之意。
刘兴仁再次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老奴虽是在建州赫图阿拉即汗位,定国号。但迁都辽阳后,其亲属俱已搬走。微臣听闻,赫图阿拉已甚破败……”
吃惯了大鱼大肉,谁会啃窝头咸菜?住惯了高屋美宅,谁还想去旧屋忆苦思甜?
话糙理不糙,朱由校认为刘兴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退回建州的话,意味着后金已经日暮图穷,只能是苟延残喘。别以为女真人就是铁板一块,大难临头各自飞就不会上演。
所以,一旦辽沈不保,不仅是政治、军事上的严重失利,更是对人心的沉重打击。
如果有可能,建奴自然是旧都和新都全部都要才好。可要面临抉择的时候,辽沈显然要重于建州。
朱由校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新计划,又向刘氏兄弟询问了一番建奴的虚实,辽东的山川河流,心里更加有底。
重新回到御座,朱由校带着和熙的笑容,开口说道:“朝廷的安排,兵部已经告诉你们了吧?”
“回万岁,微臣已经知道。”刘兴祚躬身奏道:“先去武学学习,再安排去军中任职。”
朱由校点了点头,说道:“入武学乃是军官必经之路,你们要用心好学,不可轻忽懈怠。明年,辽东将有大战,你们能否领兵出战,亦要看在武学的表现。”
停顿了一下,朱由校脸色严肃起来,沉声说道:“朕有意把我大明最精最强的军队交与你们,可也要看你们是否有这个本事,是否能令朕放心。”
刘兴祚和刘兴仁赶忙躬身表示,决不负万岁所期,一定在武学勤奋用心。
朱由校看似欣慰满意,又鼓励了几句,才命二人告退。
待到二人出殿而去,皇帝思索半晌,又起身来到了沙盘前,摸着下巴研究起来。
既然建州排在第二位,建奴便不太可能动用主力去保护;既然辽沈是建奴最优先防守的,面对辽镇的重兵牵制,就必须留守相当可观的兵力。
有这样的判断,让东江本部的人马沿鸭绿江北上,打穿通化,便能直攻建州。
建奴能用多少人马来防守?从目前的情报来看,只是两旗人马。即便从辽沈抽调人马增援,顶多顶多也就是两旗。
你能增援,朕难道不能调兵?利用海路运兵的快捷便利,从辽南调两三个协参战,依然能在局部战场形成兵力优势。
如果能在建州形成胶着的交战,辽镇再发动,又有辽南明军的策应,对辽沈建奴就能形成碾压之势。
这样好啊,次第发动,看建奴如何应付,再应变出招。
给建奴选择的余地,好象倒比逼得他们只有一条路可走更好。
而且,科尔沁部的覆亡,使得建奴失去了与蒙古诸部的缓冲。内喀尔喀五部经此震慑,亲明的立场应该更加坚定。
如果内喀尔喀五部再辅以部分明军,从辽河套杀入建奴占领区,袭攻开原、铁岭……铁岭在后世可是个挺大的城市啊!
四方次第发动,东南西北全方位,看建奴如何应付?
皇帝眯起了眼睛,想象着老奴不断接到敌情报告,手忙脚乱穷于应付的窘迫,露出了一丝阴狠的冷笑。
大反攻的计划是在明年冬春,但现在也不能让建奴消停了。让敌人动起来,动起来才能露出更多的破绽。
皇帝的目光落在了盖州,反攻的序幕就从这里拉开一角吧!
…………………….
走出紫禁城很远,看到随从牵马过来,刘兴祚才长出了一口气,顿感身上压力一轻。
几乎和他一样,刘兴仁也是一口长气呼出,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
兄弟俩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
“万岁胸襟广阔。”刘兴祚捧着赏赐,侧身向皇宫拱了拱手,“不计我等前罪,还要考察重用,你我兄弟可不要令万岁失望。”
刘兴仁点了点头,说道:“万岁若不是英明神武,又岂能翻覆辽东形势,将建奴压得苟延残喘?袁大人、熊大人,还有毛帅,皆是能臣干将。单只是知人善任,万岁便可称得上千古明君。”
虽然有谄媚恭维的成分,而且很大,但这也是事实。穿越者的金手指,就是知道历史的大势走向,知道很多历史人物的真假虚实。
袁老师是极厉害的,令后金恨之入骨,也将后金压得喘不过气;老熊除了嘴臭,也是个有真本事的;毛文龙善加使用,也没有跋扈自雄的机会。
至于那位号称努尔哈赤的最强对手,只能以守住城池作为大捷乱咋呼的袁大吹,朱由校却是连一次机会都不给。
刘兴祚兄弟上马而行,并不疾驰,边走边说着话。
在封建王朝,能得到皇帝的接见和慰勉,绝对会让人热血奔涌、激动得不得自已。
而皇帝的咫尺天威,纵是纵横沙场、斩杀无算的猛将,也会拜伏于地,战战兢兢。
朱由校也慢慢理解了古代人的思维和习惯,并越来越熟练地利用这些,来驾驭臣子,来巩固文臣武将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