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皇帝需要钱吗,答案是肯定的。
打仗要钱,舒困民生要钱,发放俸禄要钱……可以说,大明的运转处处都需要钱。
但一定要从勋贵身上收取吗?回答显然是否定的。
现在的大明财政,已经有所好转,且并没有到山穷水复的地步。
想想崇祯,穷得把皇宫里值钱的都卖了。最后自挂东南枝,也没向勋贵们下手,而是把他们连人带家财完好地送给了闯王。
可朱由校要改革,就必须向勋贵们砍出这一刀。
谁让他们是大明的官呢,打击官商不能区别对待,眼皮子底下的不管,哪来的底气去严惩他人?
要促进工商业的发展,就要打造一个相对公平公正的环境。把依靠特权的官商打掉,只能算是打下基础,为日后推出工商法规铺平道路。
说白了,涉足商业的官员、勋贵、宗藩,都是推进改革的障碍。绊脚石嘛,必须清除,就是这么简单。
但朱由校也没太过粗暴,把人区别对待一直是他的处事原则。
对成国公朱纯臣是毫不客气,直接命其将商队解散,商铺则封门拍卖,并缴纳超期罚金,还罚俸一年。
这是杀鸡儆猴,看其他勋贵的反应。
而对襄城伯、惠安伯、宣城伯等勋贵则有赏赐和慰勉,其中有子孙入武学、新学以求上进的,更有甲申之变时自杀殉国的。
同时,朱由校还提出了自己的计划。那就是让勋贵们集资入股,成立大明发展银行。
而朱由校将以玻璃厂、镜子厂、煤钢联合厂作股本,担任发展银行的总裁兼CEO。当然,具体的管理经营另有他人,皇帝只是起个大方向的指导作用。
勋贵们不是有钱没处花嘛,不是要以钱生钱嘛,那还犹豫什么,快来入股合伙作生意赚大钱吧!
那边打击官商,这边又建立一个皇帝领头的“大官商”,是不是前后矛盾,自打嘴巴呀?
但皇帝并不这么认为,他更愿意把这个发展银行称为商业银行,把集合起来的工厂叫做“国企”。
国企的作用不用多说那些投资大、建设时间长、效益增长慢的产业,作为国民经济的支柱,商人不会愿意经营。政府参与进来,能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同时,把勋贵们的资金集中起来,既是有效利用,也节省了财政的直接投入。
另外,投资入股能赚钱,给勋贵们多了一个选择,也降低了他们的抵触心理。或许不如直接经商挣得多,但总比放在家里浪费强吧。
最关键的是,勋贵们只是股东,或者是名誉董事。但不给他们经营权,也就不能再利用个人特权。
而以特权参与商业,正是“官商”的主要特点。
总而言之,这个发展银行和工厂的联合体,将以工商实业为主,并具有一定的公益性质,与“官商”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
当然,谁也不会想到,朱由校对这个发展银行有着多高的期待,多么深远的考虑。
金融工具,或者说是银行信贷业,成为扩张的手段和工具,在西方已不是新鲜事儿。
朱由校也准备把发展银行逐渐变成扩张的助力,对外掠夺财富。
弱肉强食,森林法则。这个世界上你不去争抢,就可能被别人掠夺,存不得妇人之仁。
……………………
亭台楼阁,花园美池。
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在成国公朱纯臣眼里,也变得索然无味。但他是拜访而来,在主人英国公张惟贤面前,还得强颜欢笑。
张惟贤自知朱纯臣是不忿皇帝的处罚,想来撞木钟,或是找同盟的。
可他就是装作不知,酒菜摆上,尽说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朱纯臣几次扯到话题,他也装傻,胡混了过去。
其实,张惟贤也对皇帝的举措不满。怎么就对勋旧武臣不念祖上功绩,要堵死人家的来钱道儿呢?
但不满是不满,张惟贤不敢表露出来。
如果说京营还由勋贵执掌,想必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从土木堡之变,以及英宗复辟后,勋旧武臣统兵的制度,就已经逐渐变成官僚系统控制、宦官监军了。
当今万岁更是通过整顿京营、开办武学等手段,彻底剥夺了勋贵仅剩的一点名义上的统兵之权。
刀把子在皇帝手里,好说好商量不听,非要激怒皇帝,削你的爵、抄你的家、砍你的头不可?
形势比人强,象张惟贤、朱纯臣等勋贵后代,早已经不复祖先之智勇,没变成纨绔已是有出息,哪还有啥雄心本事。造反?借他十个胆子吧!
等朱纯臣第三次挑起话题时,张惟贤缓缓放下了酒杯,笑着问道:“朱兄,听说府上正在整修,要把窗户全换成玻璃的?”
平板玻璃已经开始销售,数量不多,价格也贵。成国公府上要换玻璃窗,这花费可不是一般的多。
朱纯臣吭哧了一下,辩解道:“这是外界的谣传,某的身家,哪能全换,只是一间书房。老眼昏花,亮堂点,看书也方便。”
张惟贤也不拆穿,只是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京城的很多府宅都有换玻璃窗的打算,江南富豪更多,估计也不会少。这样想来,玻璃是很赚钱的呢!”
朱纯臣眨巴眨巴眼睛,猜测着说道:“赚钱应该没问题吧,单是镜子,也昂贵得很。”
张惟贤瞅了朱纯臣一眼,说道:“这本是皇家的生意,万岁肯拿出来分润,朱兄还有什么不满?”
朱纯臣赶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满,而是觉得这般硬性处置,有些不妥。”
张惟贤有些瞧不起朱纯臣,连不满都不敢说,还找什么盟友,还想和皇帝理论不成?
别说只是个有名无权的国公,就是王爷又如何,皇帝不照样给抓进京城囚禁反省?
“万岁决心已下,我等乃是臣子,自是遵旨照办。”张惟贤淡淡地说道:“雷霆雨露皆是皇恩,朱兄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