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的边将,还有地方的官员,都换了不少,怕是不容易再搭上关系了。”王登库轻轻摇头,对此不太乐观。
靳良玉笑道:“能严一时,还能持之长久,某却是不信的。”
范永斗颌首赞同,说道:“万岁年轻,急躁一些,可以理解。咱们现下的缺陷还是朝中无人,或者说是没有够份量的大员替咱们说话。”
万历初期,支持张居正变法的,比如王崇古、张四维、杨博、王国光、马自强等,均是山西籍官员。
这些人在朝中手握重权,山西商人才有了保护伞,才能在第一时间掌握朝廷动向,做出最佳的选择和对策。
等到张居正病逝,从上到下开始对张居正进行清算的时候,张四维便从改革派迅速变成了反张派,商人嘴脸显露无疑。
由此可见,什么支持改革,不存在的。这些亦官亦商的王八蛋,都是为了官位权力,以及家族的聚敛发财。
现在的朝堂上,山西商人确实缺少了代言人。
本来江南的商人士绅会因为东林党的强势而发达,但皇帝却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一顿操作猛如虎,东林和三党在蒙圈中便被干成了二百五。
反倒是通州商帮被重罚后,却又异军突起,不仅得到漕路的便利,更手握国内银镜的独家销售,现在又掺和到物流和边贸上来了。
当然,现在的通州商帮已经更名为“大明商会”。从新名字来看,就知道其不太掩饰的野心,这是要南碾北压一统江湖的节奏啊!
范永斗环视厅中诸人,伸出一根手指沉声强调道:“民爵,当务之急是要获得一个民爵,才能与通州商帮分庭抗礼。否则,面对面便低了一头,如何争锋?”
没错,吴大章终于如愿以偿,在赶赴张家口办“皇差”之前,得到了大明第三个“民爵”的称号,比黄程还要早上几天。
这就拉开了身份上的差距,不管晋商曾经有多大的背景,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也没有哪个高官敢出来为他们站台。
“现在——”靳良玉摇头叹气,“太晚了吧?”
黄云发也皱紧了眉头,说道:“民爵皆是万岁所赐,我们纵有此心,也搭不上关系呀!”
范永斗苦笑了一下,说道:“某也知道难办,但总要去争取一下。就算今年拿不到许可证,那明年呢,咱们就这么放弃边外贸易啦?”
再次看了一圈陷入沉思的众人,范永斗继续说道:“好好研究一下万岁所赐民爵的这几个人,还是有迹可寻的。一是有钱,二是肯助朝廷,三是办差得力。”
黄云发轻轻颌首,说道:“这就是报上所说的‘义商’吧?”
范永斗用力点头,说道:“没错,就是义商。据某所知,江南的一些富商也在打民爵的主意,就是不知道他们准备如何去做?”
“不管他们怎么做,咱们先定下来章程才好。”靳良玉似乎看到了希望,精神振作起来。
王登库挠了挠头,说道:“也好。某觉得这是个办法,总比啥也不做要强。”
范府外,几双警惕的眼睛在紧紧盯着大门、后门,注意着出来进去的人。
“范大福,范家老人,现为管家。”一个锦衣卫伸手指了指,对头领汇报道:“刚引进去的那个家伙,是蒙古人,出入边关数次了,应该就是敌人的间谍。”
骆养性点了点头,沉声道:“上面有指示,要在范府安插卧底,掌握其通敌卖国的罪证,并伺机实施反间计。这个范大福,先调查清楚,看能不能为我所用。”
“卑职明白。”锦衣卫答应着,脸上浮起几丝冷笑,“范大福的小妾刚给他生了个儿子,爱如珍宝……”
骆养性笑了两声,拍了拍这个锦衣卫的肩膀以示鼓励和赞赏。
东厂主内,镇抚司主外,万岁的安排已经非常明确。尽管也有交叉的时候,但大方向是不会改变的。
而对外战争的胜利,更会让万岁青睐,毕竟是关系到国家安危的大事。
厂卫既然都是万岁的亲信,就难免有争功之心。
骆养性是奉了圣命的,自然知道万岁对这件差使是怎样看重,他岂敢不殚精竭虑,力争完美地完成任务。
而且,他老子离退休也没几年了,下一任的指挥使如不出意外,将在他和刘侨之间产生。
这次出外办差,正是他好好表现,压刘侨一头的良机。
…………………………
江南豪商,蝗商八大家,这是两个大靶子,是朱由校早就瞄上的目标。
锦衣卫盯住蝗商八大家,因为是涉及到军国大事,涉及到对外战争。
而江南豪商则由东厂负责,把王国忠派到江宁织造,则是监视江南豪商的耳目。
江南豪商不卖国,却是附在大明躯体上的吸血虫。
他们的不法,他们的渗透,使大明财政窘迫,朝政腐败。从内部搞垮大明,他们也是罪魁祸首。
而扶持李旦、颜思齐为首的海商集团,吴大章的通州商帮,不仅是为了增加朝廷的收入。还能堵住蝗商和江南豪商的财路,削弱他们的经济实力。
此消彼长,蛋糕就那么大,商业上的竞争可比表面上看到的激烈的多。而上层的支持与否,则决定着哪个商业集团的兴衰。
张居正、王崇古、张四维等在朝时,晋商借边贸而迅猛发展;
东林官员占据朝堂时,江南商团则势力大张,并介入海贸,并成功阻击了晋商插手海上贸易的企图。
朱由校把海商集团拉拢过来,并相对独立,等于是削减了江南豪商的财源。尽管他们还是能把商货卖给海商,但利润哪有直接把持那么大?
就是这样,朱由校也不会收手。因为商税,他对江南豪商恶意满满,更对勾结或加入商团的官员深恶痛绝。
但在仔细调查分析之后,朱由校也不得不对江南豪商的精明表示钦佩,更意识到推进改革的深入,还不能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