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何其孤零也!”
与此前初至河北受袁绍亲自引众出邺城三十里相迎不同,这次刘备可谓遭尽冷遇,若非急中生智信口雌黄,将战败责任尽皆推到无法争辩的陈瑀身上,只怕被袁绍一顿训斥之后难免枷锁受身吃些牢饭。
小心翼翼在袁绍帐下呆了半个月,有日前往荆州的使者回返,道刘表无心一同讨贼,刘备听闻之后灵机一动,寻个沮授、田丰不在场的良机,对袁绍说自己与刘表同为汉室宗亲,若是为使前往襄阳,定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其人出兵牵制曹操,再不济也能收拢汝南兵力再度叫曹操腹背受敌。
被刘备忽悠过一次,袁绍这会比较清醒,只许了少些钱粮和军械,并未送出能够调遣汝南余下兵马的虎符,且叫刘备下了军令状,若是再度战败定要二罪并罚。
“混账!袁绍竟敢这般藐视大哥,待除了曹、曹……”余光瞧见门外夏侯涓的脚步一滞,张飞悻悻改了口,“俺日后定要叫河北那帮鸟人好看!”
“翼德先去点起兵马,待叔至前来,我等即刻起身前往南阳。”无视张飞的瞎囔囔,心有定计的刘备神色淡然而坚决的吩咐道。
“什么?南阳?!万余兵马一旦开拨劳师动众,不说曹操能否坐视我等横穿汝南,但说刘辟龚都所部战力低下,行军速度极为缓慢,一路人吃马嚼耗费巨多……大哥,莫非你真要舍弃此间基业不成!”
说到最后,张飞已然明白刘备是要在军中取其精华,只抽调部分精兵随行西进,余下却要尽皆放弃。
“兵贵精而不贵多,我等轻兵急行,只要避过曹军重镇,旬月可至南阳。彼时遣使交好刘景升,寻一容身之处,却比此间处处受人掣肘强上万分。”
“这……”看刘备心意已决,张飞虽是不愿,却也未再劝阻,“军中将士多是兖豫二州之人,怕是不愿随我等背乡远行。”
“愿者自来,无需强求。”
仿佛放下包袱,刘备这一刻只觉前景甚为广阔,思维亦变得极为清晰敏锐。
“既如此,我先去营中召集军士。”
若刘备执意在汝南与曹操为敌,到时夏侯兄弟难免随军征讨,张飞这会心态变化,不大想和便宜老丈人交战叫妻子为难,当即如释重负的出门上马直往城北军营行去。
一日整顿,刘备共计收得战马三百余匹、精兵两千余人,而后在张飞、陈到、龚都、刘辟、糜竺、糜芳、简雍、孙乾等人的簇拥下,弃了新蔡引兵西进。
因听得曹操命令,汝南诸县曹军只据城自守,刘备一众又无心交战,因而旬月之后,有惊无险的出了汝南地界。
九月中,午时天气炎热,看身后无有曹军追赶,刘备念及将士一路奔波,乃下令于道旁暂作歇息。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
“山谷有贤兮,欲寻明主;明主求贤兮,幸可知吾。”
正于树下纳凉,忽见两人结伴策马高歌而来,刘备神色一动豁然起身。
“观我军将士列于道旁而怡然不惧,此二者当非常人也!高行之所言南阳多贤士果真不假!”
心下一喜,命张飞等人约束军士不得无礼,刘备急步出了树荫走到路边,待两人走得近了勒马停住,便上前以问路为由拱手攀问对方名姓。
“某颍上人也,姓单,名福……”
“哼,此间大路直通新野,何必多问。元直理他作甚,我等赶路要紧。”
目视身材挺拔、器宇不凡的俊秀青年对己歉然一笑,而后被容貌奇丑无比的胖子拉走,刘备怅然若失。
我就以貌取人,少看你一眼就咋滴?长得丑还怕被人鄙视?
本想虎躯一震,报上左将军、豫州牧名号,看能否开门大吉,初入荆州就喜收一名贤士,不意还未说出大名就被搅了好事,刘备不由心生恼火。
“士元为何如此,以庶观之,方才道旁将军颇具英雄气概,若为明主,我等大可不必舍近求远去那东海?”
“屡败之人,有甚气概,高行之将其与曹孟德相提并论,却是看走了眼。”
只一眼,那胖子就知道我是谁?!
一对大耳将远处有意传来的讥讽全盘接收,刘备心下大惊,立即牵过战马翻身而上,之后顾不得怜惜坐骑连连挥甩马鞭。
然而一路疾行十余里,却寻不见二人踪影。
这是……障眼之法?!刘备,你竟因以貌取人,与一不世奇才擦肩而过!
呆呆坐在马背上,秋风拂面,刘备一时心痛得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