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江都。
七月下旬,孙权率水师三千出秣陵,一路沿江而下,于江城汇集吴、丹阳两郡兵马,及左近闻风来投的一众江贼水寇,号称十万,浩浩汤汤往北岸蔽江而来。
“孙氏水师果真名不虚传。”
眺望远处江面上分布齐整、劈波斩浪的数百艨艟斗舰,前来观战兼探查敌情的陈登神色有些沉重。
“甘宁那厮勇则勇矣,性情却也太过莽撞好强。”
想到数日前留下一句“出去溜溜”,就带着一干锦帆贼挑了东海最大的海盗窝,现在又不听劝阻,只道“岂能未战先怯,堕了自家威风”就执意要在大江上迎击强敌,陈登对甘宁便是一阵爱恨交加。
直爽不拘小节,腹中颇有韬略,甫一见面,陈登便与同是世家子弟出身、偏偏又任狭豪气的甘宁对上了眼,初时听说其人远道而来是要北上下邳投靠高进,心下还惋惜不已。
待得甘宁受高进之命前来广陵相助,陈登欣喜异常,小宴三日、大宴五日邀其过府把酒言欢。时至今日,两人相识不过旬月,彼此却已是惺惺相惜,互引为知己。
然而,现在……
“知个屁!莽夫坏我大事!孙仲谋乳臭未干,初临战阵便好大喜功,依我之计,只需诱其深入,加以虚张声势,而后蓄力一击挫敌锐气,则此战必胜矣!”
自从得知孙氏欲再来犯,陈登反复筹谋后已定下破敌之策。本来孙权若是简军疾行,率领精锐士卒直取匡琦,陈登还会感到有些棘手。
当得知孙权在南岸逗留两日,广纳流民水寇加入己军以壮声势,陈登便知道这一战稳了。
“难怪在巴蜀待不下去,连赵韪一介书生都对付不了,要是我——”
正恨得牙痒痒,突然想到自己被高进绑架的黑历史,陈登顿时沉默了。
得,大哥别说二哥,都是失败的造反头子。
“嗯?起风了!也罢,就让我看看那厮如何对敌。两个蛮子出生相距千里,臭屁德行却是如出一辙。哼,我倒要看看是怎样个水战天下无双法?”
因北面江岸虽是漫长,但沿岸多湿地且地广人稀,适合大军登陆的地点却是不多。考虑到行军速度及后勤补给,孙权决意先拿下江都,而后再率军北上攻取匡琦。
得到探马来报,晓得陈登屯重兵于匡琦,于沿岸并未多加戒备,过江乘水域后,孙权乃命凌操为先锋,率三千精锐水师攻打江都城外港口,自率大军随后缓行。
临近出海口,大江水面愈加辽阔,加之风浪甚高,凌操所部渐渐与后方大军拉开距离。待过午后,当北岸隐隐在望之时,二者前后已相距十余里,中间仅有时断时续的军令来往。
“将军!西北面有一众船只朝我方急速行来!”
负手立于船头,盘算此战协助孙权夺取广陵自己能立多少战功,忽闻瞭望台上传来一声疾呼,凌操不惊反喜,立即转身登上高处凭栏远望。
“贼子好胆!竟敢拦江来袭!”
见百余舰船仗风顺水直奔己军而来,正愁无处建功的凌操顿时喜不自胜,喝令军士操帆转舵,又命左右战船呈扇形散开,欲要一举歼灭前方来敌。
“锦帆?果然是甘宁那贼头子!前次叫你侥幸逃走,今日还敢上门寻衅?半渡而击?哼!不知所谓,不知死活!”
甘宁接到高进所书英雄帖后,率众离了南阳顺江而下,途径采桑因与当日负责巡视江面的凌操起了口角,两人大斗一场皆没讨到便宜。
对此,自认人多势众却让甘宁逃脱的凌操深以为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