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湘军就这样不甘地退了回去带走了几名同伴的尸体。
他们不知道一项狂暴的将军,为什么在吃亏了情况下,还选择让他们撤退。但是一直以来对曾国荃的畏惧,让他们选择服从。
撤退的时候,这些湘军看向对面的淮海军都是满眼的恨意。
这个地方碰到的必然是淮海军。刚才突前的湘军士兵都看见了对方的花绿色军服。
王骁从树后探出头来,这伙湘军竟然撤退了。他刚才都已经做了战死的准备。
但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用线膛枪射击手无寸铁流民,简直就跟枪毙一般简单,刚才就那一会儿,管道上就倒下了几十具尸体。
还有一些被打断手脚的流民倒在地上挣扎。
剩下的流民依然在奔跑,本能驱使着他们向着关墙方向跑。
“快救人!”王骁对身边的士兵说到。
奔逃的人群会有后面过来支援的兄弟安抚。
现在地上的伤员要是不及时救治很容易就会因失血过多身亡。
尤其是这些身体本就瘦弱不堪的流民,王骁觉得要不了几分钟,他们身上的血就会流干。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急救包,这种急修小包很轻便,淮海军人手一个。
其实里面也没啥东西,就是一卷纱布,加上一小瓶的酒精。有的时候长距离行军时还会根据需要放入一些现成的药品。
“这位老哥,您忍一下。”王骁对着一位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说道。
这是一位身材枯瘦的流民,他的腿上中了一枪,铅弹在他的小腿肚上穿了一个洞,几乎要将整个小腿肚撕开。
说着,王骁用酒精帮他简单地清洗了伤口。
“啊!”酒精刺激了伤口,男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叫。
王骁赶紧就着酒精刺激后的短暂麻木,将纱布缠在这个男人的小腿上。
王骁从没有瞧不起这些流民,因为在两年前他也是一名流民。
他跟着父母从安徽一路流浪到江苏,沿途有很多次几乎要饿死在路上。
到了江苏后,被淮海军的农场收留,他们一家的命运才逆转。
一家人过上了稳定的生活。去年他以农场民兵的身份被选拔成为一名地方守备部队士兵,然后被分到袁州守备旅。
正是亲身体会过,他才能够理解流民的无奈。不是他们自己要背井离乡。哪怕有一点活命的希望谁又愿意离开家乡,成为朝不保夕的流民呢?
所以每次见到这些流民他都会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他们,他会跟流民善意地交谈,给他们传递希望。
他将自己个人配发的一些糖果点心拿出来分给流民中的孩子。
如果不是军饷是直接打到家里的话,他甚至愿意拿出一部分军饷买点吃食送给这些人。
他知道这些湘军为什么屠杀流民,因为他们根本不把流民当人看。
当年在做流民的时候,王骁就见到过官兵随意地屠杀流民。
不一会儿连队的援兵来了。
连长赵成关切地问道:“怎么回事?有没有弟兄伤亡?”
“没有,不过流民死伤了几十人。连长,我们能把他们送到后方医院去救治吗?”王骁用带着恳求的语气说到。
“我会去申请的,现在我们先将他们搬回去,总不能让他们在这里等死。”赵成说道。
说着招呼着士兵去找来木棍、布条绳索做成简易的担架,把受伤的流民抬回关内。
“是谁干的?这附近也没土匪啊。”王成继续问道。
王骁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些人似乎是湘军,他们的军服是湘军的。”
“嗯,没错,是湘军。”王骁停顿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道。
“连长,他们用的也是线膛枪,跟我们的枪性能差不多,因为我看到他们在两百多米外就轻易地打中这些流民。”王骁又补充道。
连队的士兵抬着伤员一路回来,流民们此时全都跑到了哨所的边上。
他们蜷缩着身体蹲在路边,看样子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王骁,你去流民中找些人,带上你们班的士兵再回去一趟,将被杀流民的尸体掩埋一下,总不好让他们曝尸荒野。”
“是,连长。”说着王骁将抱在怀里的那个三四岁的小孩交给了战友,他的母亲已经死了。
被铅弹击中后心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说着,王骁找到了之前熟悉的张叔,托他叫上些人,带上铲子又折返回去。
“王班长啊,你说这些是人是啥人啊?为什么上来就杀俺们呢?”张叔带着哭腔说道。
这个聚点的流民大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大家在一起久了,相互之间多少有些乡邻情。
“张叔,应该是湘军的人,这帮畜生,杀老百姓取乐。我们会帮大家报仇的。”王骁目光坚毅,眼中充满仇恨。
“哎,原来是那曾剃头的手下,入他娘的,他们全家都不得好死。”张叔咒骂道。
管道上的尸体还在原处,大家在路边的林子中挖了一条长长的深坑,将人都埋了进去。
连长回到萍乡去向团里报告这边的情况。军政府派来了人将流民全部都接走安置,受伤的人员也送到了后方医院。
这件事情通过电报最终层层传到了董书恒手中。这是周边势力第一次向淮海军发出挑衅。
云贵川的棋子已经率先开始发动。
董书恒这里迟迟未动,是因为淮海军的部队之前都集中在闽浙两省。
要逐步跟新建的守备部队换防,然后才能够进入自己的既定位置。
部队没有到位,董书恒这里就没办法誓师讨伐满清。
因为有电报连接,董书恒知道此事的时间比曾国藩还要早。
这件事情,让董书恒意识到,复兴军应该尽早发动了。
随着各地筹建新军,满清的地方官府加紧剥削百姓,获取军费。
每拖延一天,满清的地方军队实力就越强大一分,那么到时候推翻满清的难度也将会越大。
另外一边,曾国荃回到了醴陵县。他的心中有些后怕,曾国藩交代过他,不要随意招惹淮海军。
曾国荃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害怕大哥责怪自己。
曾国藩一直是曾家的骄傲,是曾国荃最佩服的人。他总是想在大哥的面前表现自己,希望能够得到大哥的认可。
“苏诜,你说这个事情怎么办?我觉得还是要跟总督衙门报一下。”
“将军,我们今天只是应地方官府的请求去驱散流民。是淮海军突然越界杀了我们的人。我们何错之有?”
“要我说,咱们就这么报上去,让总督大人为兄弟们做主。咱们可是死了五名弟兄。到时候,总督大人只会夸赞将军您处事稳重。”
听到苏诜这么一说,曾国荃在心中想明白了,这件事情,自己确实没错。既然如此,那还要怕啥呢?
“嗯,还是你机智,就按照我们商量的上报一份行文吧,对了,让那个醴陵县令也加个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