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高侃见房俊沉默不语,建议道:“让陌刀队与具装铁骑上吧,只要能够狠狠给予叛军迎头痛击,重挫其势头,必将使其士气低迷、军心涣散,未必没有死守的机会。”房俊摇摇头,整个武德殿附近的地形、殿宇分布早已印在他脑海里,故而不需去查看舆图,也可以在脑中勾画出当下的战场局势。
“现在还不是时候。”
“大帅,若任由叛军冲击至城下,防御将极为被动,还应早做决断才是!”
高侃觉得房俊有些冒险,最精锐的兵力充当预备队,放任叛军占据优势扩大战果,万一稍有不慎导致宫墙一线被突破可怎么办?到那时候预备队再是精锐也没用了,如此之大的防线,这么点人顶上去简直杯水车薪,被叛军各个击破……
房俊安坐不动,瞅了火急火燎的高侃一眼,喝了口茶水,澹然道:“不急,再等一等。”
高侃急问道:“还等什么?”
“等城南的局势稳定,等薛万彻的右武卫进城。”
朝廷这边的兵力岂是并不少,只不过李靖必须坐镇春明门外威慑一众关中门阀、驻军,使其不敢出兵攻伐长安,而薛万彻则在明德门外镇守,防备程咬金的左武卫,以及郑仁泰的郑氏私军。
别看郑仁泰投降以来老老实实、伏低做小,可毕竟也是贞观一朝战功赫赫的名将,一旦被其发现战机,必定毫不犹豫的反戈一击,导致整个占据糜烂……
所以现在等的就是程咬金彻底放弃侥幸之心,主动做出表示忠于皇帝,从而将薛万彻的右武卫释放出来。
只要右武卫自明德门入城,配合刘仁轨的水师兵卒,足以彻底截断叛军退路。
整个战局的胜负现在几乎系于李承乾一身,这位皇帝陛下看似并未身临战阵,但却时刻影响着这场战争,只要他坐在武德殿中,就会将所有叛军吸引过来。
李承乾就是最大的那个饵……
高侃道:“万一程咬金认定了晋王呢?甚至只要他始终表现出游移不定的态度,薛万彻就不敢放开对他的控制,从而入城平叛。”
从晋王兵变开始,程咬金便一直将自己放在一个“中立”的位置上,所作所为只为了牟利,谁对他有利他就站在谁那边。这场大雨导致右屯卫战力锐减,叛军气势大盛,此等情形之下程咬金怎么可能放弃晋王死心塌地的站在陛下这边?
这老贼实在是太过油滑……
房俊招招手让高侃坐自己面前,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温言道:“每遇大事要有静气,越是局势紧张,就越是要保持冷静的头脑去分析利弊得失,火急火燎的情绪除了影响自己的判断决策,半点用处都没有,这一点,你要多学学孙仁师。”
高侃接过茶水捧在手中,想了想,点点头,喝了口茶水。
正如房俊所言,孙仁师的确在军事上极有天赋,当初能在那等被动的局面之下当机立断、毅然决然的背弃关陇门阀,转投到房俊这一边,其间不仅需要极大的魄力,更需要对于局势的精准判断,若无冷静的心态是很难做到的。
而他自己也的确被眼下叛军狂勐的攻势打得乱了心绪,现在坐下来好好想一想,局势确实还远未到绝境之时。
最起码现在值房外大雨之中列阵的具装铁骑、陌刀队,就能直接冲击叛军的主帅所在,如若运气好一些,万军之中将尉迟恭与李道宗斩杀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何妨再等一等?
杀手锏自然是要留到最后……
雨水噼里啪啦敲打在窗户上,滚烫的茶水顺喉入腹驱散了身上寒冷湿气,高侃慢慢平静下来,执壶给房俊的茶杯续水。
房俊看着窗外的风雨,缓缓道:“程咬金这人极为精明,他不会等到最后时刻才做决断的,现在之所以游移不定,只不过是在权衡利弊得失而已。这场雨看上去有可能使得他选择晋王那边,但只要程咬金懂得算数,知道加法,那他就一定会选择咱们。”
高侃仔细想了想,明白了房俊的意思,长长吁出一口气,重重颔首:“末将明白了!”
而此时此刻,明德门外,程咬金坐在大雨之中的雨棚下,大手拍了拍
裙甲,对牛进达道:“传令下去,做好开拔准备吧,目标咸阳桥。”
他要撤出长安这块是非之地,使得陛下那边可以释放出更多的部队来击溃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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