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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明寺后院精舍之内,李治与萧瑀秘密相会。
窗外风吹树叶、树荫浓密,精舍内茶香氤氲、静谧宜人,萧瑀捋着胡子,蹙紧眉头,语气略带抱怨:“老臣已经告诫殿下数次,非常时候不要时常见面,殿下有什么话自可让府上内侍带给老臣即可,何必约老臣于此间相会?”
当下局势紧张,变数太多,陛下对于储君之选择一直未有决断,难保不是在考察各位殿下背后的势力。各方势力所代表的利益能否与陛下的治国理念、皇权利益相融合,这是陛下首要考虑的问题。
尤其是前些时日骤然兴起的魏王遭受弹劾一事,闹得朝野纷纭,陛下岂能不会担忧一旦晋王联结江南、山东两地门阀,会彻底压制魏王以及其余皇子,一旦成为储君将来登基会否对这些皇子构成巨大威胁?
权力总是需要制约的,当其中一方拥有绝对的强势足以碾压各方,那便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而晋王固然聪慧,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紧要关头却难免患得患失、心神不静。
还需历练啊……
李治喝了口茶水润润喉咙,苦笑道:“非是本王不知轻重,实在是戍卫京师这件事太过重要,但父皇直至今日依旧不做决断,令本王寝食难安。万一父皇不任命卢国公,转而选择其余将领,该当如何?”
戍卫京师这件事不仅仅是争储最坚定的一步,更意味着父皇究竟心意谁属,对于有志于储位的皇子来说实在太过重要。
若能得到父皇之青睐顺顺利利继任储位,谁又愿意最后时刻奋起抗争、违逆父皇心意呢?
否则就算最终争储成功,也由着本质的区别。
“玄武门之变”父皇大获全胜、逆而夺取,却成为父皇一生当中难以抹煞之污点。即便父皇率领天策府众将打下了大半个大唐,“玄武门之变”以后也曾面对皇权不稳之危机,自己这个“长于深宫”“羽翼未丰”的皇子,拿什么去面对天下人的质疑与反对?
更何况父皇之所以能够取得“玄武门之变”的成功,在于天策府上下的利益早已与父皇绑在一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有人都抛却生死、一往无前。可自己若是到了那一步,难道指望着江南、山东两地门阀与自己生死与共?
别把他绑起来献给新皇邀功请赏就要谢天谢地了……
萧瑀呷着茶水,镇定道:“殿下稍安勿躁,至少到目前为止,您的机会还是大过魏王的,没有什么突发之事,便不至于有逆转变化。您越是表现得平心静气,在陛下眼中便愈是欣赏。以老臣来看,陛下之所以尚未下定决心,主要还是在于当下局势未能彻底掌控,心中尚有疑虑。”
易储之事,干系重大,随着储位废立,将牵扯到各方之利益,有人欢喜,有人失落,难保政局动荡。
在没有绝对把握稳定任何突发情况之下,陛下不会轻易做出废黜之动作。
毕竟随着关陇门阀骤然兵变,整个帝国的权力构架发生了翻天覆地之变化,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去重新掌控……
而首当其冲,便是宗室之稳定。
随着李元景谋逆不成反被灭门,宗室之内自是惊惧不安,唯恐遭受瓜葛牵扯;再加上易储之后利益动荡,人心惶惶在所难免。谁知道那帮子宗室亲王们到底怎么想?若不能将其彻底镇压,一旦闹出事情来,对于朝局之震荡、对于陛下声誉之损害无可估量。
李治颔首认可,叹气道:“看起来,河间郡王要回来了呀。”
萧瑀抬头看了李治一眼,心中对于这位殿下的敏锐嗅觉甚感惊艳,这可不是随便想想便能得出的结论,李孝恭镇守西域不容有失,谁敢轻易将其调回长安?但除去李孝恭之外,旁人皆难以慑服宗室诸王……
他嘉许道:“河间郡王虽然倾向于东宫,但那时候毕竟东宫乃国之正朔,身为臣子予以效忠无可厚非。但既然废储在即,河间郡王的立场对于储位之归属万分重要,殿下要心中有数。”
以李孝恭在皇室之内的威望与影响力,李二陛下肯定会询问其对于储位归属之想法,而李孝恭给出的意见一定会左右李二陛下最终之决断。
储位归属意味着利益的分配,不仅牵扯朝堂之上的各方派系,更影响宗室内部的权力分配,即便是乾纲独断的李二陛下,又岂能随心所欲、一意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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