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魁梧的身躯,面容皱纹里都染满了风霜,这个老人即便已经不复当年之英勇,即便垂垂老矣、形容憔悴,举手投足之间却依旧充满了那种笃定自信的风采。
似乎只是被他锐利的眼睛看一下,心底就会升起一股信任。
这位曾经权倾朝野的贞观第一勋臣,时至今日,依旧充满了人格魅力……
到了书房之内,长孙无忌摘下头顶毡帽,略整衣冠,一揖及地,声音苍老而沙哑:“老臣觐见殿下。”
晋王李治岂敢安坐不动?急忙起身,两步上前,俯下身双手握着长孙无忌的肩膀将其搀扶起来,口中满是唏嘘:“舅父何必多礼?此番随父皇远征辽东,舅父劳苦功高,倒是应该本王向舅父施礼致意才是。”
改为握住长孙无忌的一只手掌,将其让到座位,让人奉上香茗,而后摆摆手,让那内侍退出门去,站在门外不许外人靠近。
长孙无忌在李治面前自然不会感到分本拘谨,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热茶,滚热的茶汤顺喉入腹,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将周身寒气驱散,长长的吐出一口凉气。
此番自辽东返回长安,路程有万里之遥,又正值隆冬,路途难行、天气严寒,即便是精壮的小伙子亦难耐这般艰苦,更遑论他这个年过半百、平素养尊处优的老者?
若非底子好,几乎要丢去半条命……
李治察言观色,却在长孙无忌面上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好问道:“本王听闻,东征草草结束,父皇身受重创,大军已然兼程返回关中而来。却不知舅父何以先行一步?”
这是一句废话,关陇门阀今日起兵入城兵谏,长孙无忌率先甩开东征大军先行一步回到长安,事先无人知晓,此刻又登上晋王府的大门……一切放在一处,长孙无忌的用意昭然若揭。
所以,长孙无忌下意识的蹙眉。
以李治的聪慧,岂能问出这等愚蠢之话语?
有些不大对头啊……
长孙无忌放下茶盏,抬眼看着李治,缓缓道:“老臣之所以万里迢迢返回关中,殿下当真不知所为何事?”
李治青涩的面容满是茫然,摊手道:“舅父这话说的……您可是素来计谋百出、谋略无双,本王这点道行如何能猜测舅父行事之用意?不仅猜不到,也不敢猜。”
“呵呵……”
长孙无忌皮笑肉不笑,一双老眼目光锐利的盯着李治,沉声道:“殿下何需藏拙?陛下诸子,各个人中龙凤,但论起心机智谋,无出殿下之右。事已至此,老臣便敞开了说,眼下关陇各家发动军民入城,施行兵谏,废黜倒行逆施、无才无德之太子,扶保殿下继储君之位,领袖亿万黎庶,追寻陛下足迹,将着锦绣山河经营得愈发繁华璀璨,当世无双!”
言罢,他离席起身,一揖及地:“老臣恳请殿下,继储君之位!”
一直以来,晋王李治便对储位虎视眈眈,欲取太子而代之。此番关陇门阀施行兵谏,正好赶在东征大军尚未返京,既无人能够阻挡关陇门阀废黜东宫,陛下驾崩的消息更未外泄之际,将生米煮成熟饭,定鼎大局。
待到东征大军回京,东宫已废,晋王上位,事实已经铸成,且陛下已然驾崩,新皇继位在即,谁还能有何异议?
这天下总归还是要陛下的儿子来继位,太子既然废了,甚至那个时候已经薨了,那么晋王登基为帝,自然顺理成章。
自己不惜背负“背信弃义”之骂名,亦要废黜东宫、扶持晋王,晋王岂能不感恩戴德、涕泗俱下?待到他日登基为皇,感念自己今日扶持之功,自然言听计从。
纵然对自己把持朝政有所不满,可又能如何?自己混迹一生,宰执天下,难不成还降不服一个黄口孺子……
然而他一揖及地,执礼甚恭,却半天都未见到李治上前搀扶,不由得心中诧异,抬头去看,却见李治面容悲戚震惊,两行清泪哗哗流淌,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长孙无忌吃了一惊,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得李治咬着牙,忍着泪,一字子问道:“赵国公勿要欺我,只问你一句,父皇……父皇……尚且安在?”
“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