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文斗脸皮深厚,仿若未觉,只是也割了几片羊肉放在盘子里,又推回赤木海牙面前。
赤木海牙:“……”
娘咧!
老子是跟你要肉吃么?
不过他拿装傻的鞠文斗没法,说起来这件事的确以自己为主导,而且相比于鞠文斗,自己的述求更为迫切一些。
毕竟鞠文斗为人处事极为圆滑,人脉甚广,整个西域各方势力都卖给他几分面子,不似自己这般因为畏兀儿的身份一直遭受突厥人打压,如今更被逼着要彻底站队突厥人这边,与大唐敌对……
吸了口气,赤木海牙眼巴巴的看着房俊,沉声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次前来,乃是提醒大帅要当心被人谋害,那阿史那贺鲁乃是突厥大将,深受可汗欲谷设之信任,如今更与交河城中各方势力暗通款曲,所谋划者,大抵便是大帅以及右屯卫。”
房俊咽下口中羊肉,喝了一口酒,啧啧嘴,笑道:“老丈大抵是年纪大了,办事难免啰嗦一些,今日到了这里便顾左右而言他,绕得本帅一头雾水。若是早这般将话语挑明不就行了?”
他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赤木海牙只能憋着气,不敢辩驳,心里却很是不服气:这种事就好似做生意一般,而且关于子孙后代的福祉,自然要讲究一个迂回曲折,烘托出气氛、占据了气势,方才适合接着往下谈,才能够最大限度的争取利益。
哪有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便“投诚献计”的?
若是那样,你也不把我当回事儿啊。
当然,即便他运了半天气,却也完全不敌八风不动的房俊,先机尽失……
赤木海牙无奈道:“只是怕大帅不信,毕竟交河城中与阿史那贺鲁来往密谋的,尽是唐军高层,老朽身为外人,离间大帅袍泽之情,未免有些唐突。”
房俊颔首,道:“本帅自然是不信的……”
见到赤木海牙一脸震惊,又续道:“非是不信老丈之言,而是不信那些个见不得光的狗胆鼠辈,当真有能力谋害于本帅。”
一旁的鞠文斗知道不能在装糊涂了,急忙劝谏道:“吾等皆知大帅英明神武,乃当世之名将,可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人藏在幕后阴私谋算,大帅一旦大意说不得便着了道,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房俊摆摆手,又夹了一筷子羊肉放在口中,细嚼慢咽,也不说话。
赤木海牙与鞠文斗眼巴巴的看着他,不知他心里怎么想。
好半晌,房俊才将羊肉咽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角,又呷了一口酒,这才将目光从两人脸上掠过,问道:“二位到底有何述求,不妨说出来听听。若是本帅办得到,再看看你们能够协助本帅做些什么,若是办不到,咱们今日便仅只是叙旧,吃完肉、喝过酒,二位便请自便,以免被旁人得知二位前来会面之事,有所误会。”
赤木海牙与鞠文斗互视一眼,很是无奈。
整个谈判的节奏被房俊把控得死死的,两人根本没有施展的空间,只能被房俊牵着鼻子走。
有些失算了啊……
不过事已至此,哪里还有退路?若是谈不拢,事后只需房俊向外放出话去,说是他们连个冒雪拜访,甚至都不用说谈及何事,自然有无数人将他们两个视作眼中钉,亟待除之而后快。
赤木海牙做了一辈子买卖,深知这等谈判之节奏说明他们根本没法讨价还价,而且房俊大抵已经对交河城中之事有了一些眉目。倘若房俊当真是一个心胸开阔的君子还好,买卖不成仁义在,事后也不会追究。可这伙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个光明磊落的,万一以后有所损失,回过头又将迁怒于他们两个未将实情相告,故而心怀怨恨,那岂不冤枉?
赤木海牙只得说道:“老朽仰慕大唐已久,做梦都想在长安养老,然后在关中择取一块山明水秀、藏风聚气之宝地埋了这把老骨头,更想着子孙后代能够生活在长安那等当世第一雄城之内,挺起胸膛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唐人。若是此生能够达成这等奢望,则死亦含笑九泉,只希望大帅看在往昔情份以及今日吾等冒险前来通风报讯的份儿上,帮助老朽完成这等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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