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德女王素手斟茶,先将其中一杯推到房俊面前,接着又给金法敏也斟了一杯,柔声问道:“新罗距离长安万里之遥,这一路可否劳累?虽然你年纪轻体格好,却也应当早早注意养生,莫让长辈们担心。”
对于这个外甥,她还是很喜欢的。
若非高句丽与百济玩弄阴谋,想要颠覆新罗政权,将金氏王族斩尽杀绝,现在或许她已经在绸缪将王位传给金春秋,那样以来,金法敏便是新罗的太子,下一任的新罗王。
金春秋父子,都是有能力带领新罗在高句丽与百济的强势压迫之下求存的。
接过大唐横插一扛,导致局势彻底失控,使得她不得不接受内附之条件,致使金氏王族丢失了新罗国祚。
这一点,她也对金法敏有一些歉意……
金法敏没喝茶,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前倾躬身,恭声道:“谢谢姨母关心,并不妨事。孩儿此番是随同大唐水师舰船前来长安,船很快,也很稳,沿途并不难捱。”
对于善德女王,他没有半分埋怨,心中唯有敬佩。
当初新罗血火交织,稍有不慎便是举国倾覆、阖族尽丧之结局,那等危及的情况之下善德女王放弃了尊贵的王位,甘愿背负骂名决定内附大唐,然后又率族迁徙长安,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等勇气又有几个女人能够做出?
这一切都不是善德女王的错,她已经在她的能力之内做到最好,是金氏王族的恩人,不应受到本不该她去承受的诘难与咒骂。
房俊喝了口茶水,随意问道:“辽东战局如何?”
金法敏道:“在下启程之时,陛下正调集军队,意欲强攻安市城。只不过当时辽东连降数日大雨,火器很难派上用场,想必伤亡惨重,毕竟安市城内集结了高句丽最为精锐的二十万大军,据城而守,战力不低。”
对于房俊,他的感觉有些纠结。
事实上,正是房俊的铁腕使得金氏王族没有回退之余地,逼着善德女王不得不放弃王位,举族内附,断送了新罗国祚。
可是另一方面,恐怕将房俊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做出那样的举措,错不再唐人的强势,而在于高句丽意欲吞并新罗的野心,更在于新罗的弱小。
国与国之间,无所谓正义与背叛,弱肉强食、适者生存,是赤裸裸与野兽一般无二的丛林法则。
相反,对于房俊的才华与能力,他亦是相当钦佩。
而且观看姨母之神情,虽然委身于此人,却娇艳欲滴、眼波流泻,并无半分不情愿之神色,可见必是心中愿意。能够得到房俊这等强势人物之看顾,避免沦为权贵竞相品尝之玩物,也算是福气了……
房俊微微颔首,又问道:“百济可有异动?”
因为金法敏是从新罗启程,乘坐水师舰船途径辽东,所以应该对于百济的情况有所了解。
百济虽然没比新罗大多少,但是这一代出了一个很是了得的人物,那便是百济王扶余义慈。此人乃是上任百济王扶余璋的儿子,年幼时便孝名远播,被誉为“海东曾子”,在百济威望颇著。
继任之后励精图治,一心想要壮大百济,对百济以贵族为中心的政治体制进行改革,增强王权。对外则积极用兵,曾率军亲征新罗,联络高句丽以为奥援,连下新罗数十城,打得新罗军队望风而遁,苦不堪言。
此人也算是一代雄主,此刻大唐正东征高句丽,作为高句丽的盟友,百济不可能毫无作为,只等着唐军覆亡高句丽,下一刻兵锋直抵居拔城下,举国皆亡?
金法敏道:“百济素来以高句丽马首是瞻,眼下大唐攻略高句丽,百济岂能袖手旁观?在下启程之时,扶余义慈已经命长子扶余孝统率五万军队陈兵于百济、新罗边境,谨防新罗入寇,他自己则统御十万大军北上平穰城,协助高句丽抵御唐军之进攻。”
房俊微微颔首,浓眉紧锁。
历史上,李二陛下东征之始一路势如破竹,眼瞅着就将占据辽东全境,挥师南下攻略平穰城,直抵高句丽之腹心,却正是在安市城遭遇重创,不仅损兵折将连续数月不克,自己也中了箭伤,导致拖延日久,不得不草草收兵,举国东征虎头蛇尾。
如今看来,就算能够攻克安市城,亦要在平穰城遭遇一场恶战,高句丽的精锐军队加上百济的十万大军,可不是白给的。
事实上,对于百济这个国家,一直以来都因为缺乏史料显得很是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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